第三次忍受(第4/4页)
可是不。这并不是一场梦。他能肯定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他最后那一丝回归现实世界的努力是不会失败的。而现在他不会再醒来了,他感觉到了棺材的柔软,那“气味”又回来了,而且更浓了,浓到他已经怀疑那正是他自己身上的气味。他本想在自己烂掉之前见见亲人,又想到那肉体发臭的场面定会令他们作呕,邻居们也会因为受到惊吓而用手帕捂住嘴从棺材前四散奔逃。他们还会吐唾沫。不,这样不行。最好就这样让他们把自己埋掉吧。最好早一点儿摆脱“这件事”,现在连他自己都想摆脱自己的尸首。现在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死了,或者至少是活得无人知晓,都一样吧。不管怎么样,那“气味”是实实在在的。
只要忍一忍,他也会听见那些最后的祈祷词,那些半通不通的拉丁语,还有人群乱糟糟的应和。墓地里那充满了尘土和骨骸的寒冷会一直渗入他的骨头里,兴许这样,那“气味”能稍稍冲淡一点儿。也许吧——谁又能知道呢!——也许到了那个时候被逼急了他能摆脱这场昏睡。等他感觉到在自己的汗液中游泳,在某种又黏又稠的液体中游泳,就像当年出生之前在妈妈的子宫里游来游去的时候,也许他就活过来了。
可他已经准备好忍受死亡了,也许他就死于甘心忍受。
一九四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