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眼下,那还不过是传说(第2/4页)
恋人到来是傍晚快到五点的时候。两人在办公室沙发上并坐说话。五点时,他让隔壁房间的秘书先下班回家。秘书回家后他独自留在办公室继续工作,对于他是一如平时的事。闷头工作而直接迎来清晨的时候也屡见不鲜。作为他,本打算和她单独去附近餐馆吃晚饭。但她拒绝了:“今天没那么多时间,这就要去银座见人。”
“你在电话里说有话想说……”他询问。
“不,没什么特想说的,”她说,“只是想见见你。”
“能见就好。”他微微笑道。她说得这么坦率是很少有的。总的说来,是个偏好委婉表达的女子。至于这意味什么,他不大明白。
接下去,她什么也不说地在沙发上蹭上身来,坐在免色膝部。随即双手搂住他的身子接吻。那是舌头缠在一起的真正的深度接吻。长时间接吻之后,她伸手解开免色的裤带,摩挲他的那个物件。又掏出变硬的物件握在手里好一会儿。而后弯下身子,把它含在嘴里,让长长的舌尖环绕着缓缓爬移。舌头滑滑的热热的。
这一连串行为让他诧异。因为事关性事,总的说来她始终是被动的。尤其在口交方面——无论被动还是主动——看上去她总是怀有不少抵触情绪。然而今天不知何故,她似乎积极主动寻求这一行为。到底发生什么了?他为之费解。
然后她霍地立起,甩开似的脱掉雅致的黑色无带浅口皮鞋,手伸到连衣裙下面麻利地拉下连裤袜,内裤也拉了下来。接着再次坐到他膝部,单手将他的物件导入自己体内。那里已带有充分湿度,简直就像活物一般滑润而自然地动了起来。一切都做得那么迅捷,迅捷得让他惊讶(总的说来,这也不像她。动作徐缓而温和是她的特点)。觉察到时,他已处于她的体内,柔软的壁褶整个把他包拢起来,沉静而又坚决地不断收紧。
这和两人之间此前体验的任何性事都截然不同。温情、冷漠、坚硬、轻柔以及接受与拒绝似乎同时存在于此。他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悖反性感触。但很难理解这具体意味什么。她骑在他上面,像驾驶小艇之人随波逐流那样急剧上下摇动肢体。披肩黑发如被强风吹拂的柳枝在空中曼舞。她开始失控,喘息声也逐渐加大。办公室门锁了还是没锁?免色没有把握。既觉得锁了,又觉得忘了。但现在不能起身查验。
“不避孕可以的?”他问。事关避孕,平时她非常神经质。
“不怕的,今天。”她在他耳边悄声低语。“你所担心的,一概没有。”
她的所有表现都和平时不同。简直就像长眠于她体内的另一种人格突然醒来,把她的精神和肉体一并据为己有。他猜想今天对她大概是什么特殊日子。关于女性身体,男人不能理解的不知几多。
她的动作越来越大胆和有力。除了不妨碍她的追求,他别无所能。不久,最后关头到来。他忍无可忍地一泻而出,她随之短暂发出异国小鸟般的叫声,子宫就像静等这一时刻一样将精液纳入底部,贪婪地吸取一尽。他得到的印象相当混沌,仿佛自己在黑暗中被莫名其妙的动物大口大口吞噬掉了。
片刻,她像要把免色的身子推开一样欠身立起,不声不响地整理好连衣裙裙摆,将掉在地板上的连裤袜和内裤塞进手提包,拿着快步走去卫生间。很长时间都不从中出来。发生什么别的事了?正感到不安,她总算从卫生间出来了。此刻,无论衣着还是发型都一丝不乱,化妆也一如原来,嘴角挂着平日安谧的笑意。
她轻吻一下免色的嘴唇,说好了得赶快走了,已经迟到了。说罢直接快步离去。看也没回头看一眼。步行离去的浅口皮鞋声仍声声留在他的耳底。
那是最后一次见她。其后音讯杳然。他打去的电话也好寄去的信也好,概无回音。两个月后,她举行了婚礼。或者莫如说结婚消息他是后来从共同的熟人口中听得的。那位熟人为他未接到婚礼请柬甚至她结婚的事都被蒙在鼓里似乎感到相当不可思议,以为免色和她是要好的朋友(因为两人交往得十分小心,情人关系未被任何人知晓)。她结婚的对象是免色所不知道的男子。名都没听说过。她没告诉免色自己打算结婚,暗示都没暗示——她从他面前默默离去了。
免色恍然大悟:那时她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给他的激情拥抱,想必是她决定最后做的分手之爱。免色后来不知反复想起多少次。即使经过漫长岁月之后,那一记忆也还是历历在目,足以让他为之惊诧不已。沙发的吱呀声,她的秀发的摇颤方式,碰在他耳根的她热辣辣的喘息——一切都能原样再现出来。
那么,免色为失去她感到后悔了吗?当然不后悔。他不是事后后悔什么那一类型的人。自己这个人不适于家庭生活——这点免色也一清二楚。无论多么爱的对象,也不可能与之朝夕相处。他每天需要孤独的精神集中力,不能忍受集中力被他人那一存在所扰乱。而若同某人一起生活,迟早都可能憎恶对方。无论对方是父母还是妻子抑或儿女。他最怕的就是这点。他不是怕爱谁,反倒是怕憎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