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只在我不回头看的时候(第3/3页)

我从杂木林中穿过,移步走到平时走不到的小路尽头,注意寻找这附近有没有秋川真理惠说的“秘密通道”入口。可是再怎么找也没找到仿佛入口的东西。“一般找,找不到通道。”她说。想必伪装得甚是巧妙。不管怎样,她是天黑后一个人沿着秘密通道从相邻山上走到我家的。钻过草丛,穿过杂木林。

小路尽头是不大的圆形空地。笼罩头顶的树枝中断了,仰脸可见小小的天空。秋天的阳光从那里笔直地朝地面照射下来。我在这一小块朝阳平地的平坦些的石头上弓腰坐下,从树干间观望山谷风景,想像秋川真理惠少时从哪里的秘密通道中一晃儿出现。但不用说,谁也没从哪里出现。只见鸟们不时飞来落在树枝上,又腾空而去。鸟们每每两只一起行动,以嘹亮短促的叫声相互告知各自的存在。曾在哪里读过报道,说某种鸟一旦找到伴侣,就和对方终生相守。倘对方死了,剩下的一只就在孤独中度过余生。自不待言,它们不会在律师事务所寄来的附有寄达证明的离婚协议书上签什么字盖什么章。

从很远的那边懒洋洋传来巡回贩卖什么的卡车广播声,不久听不见了。之后,近处草丛深处“咯嚓咯嚓”响起不明所以的很大的声音。不是人发出来的,是野生动物发出的声音。莫非野猪?我心头一震(野猪连同金环胡蜂,是这一带最危险的生物)。但声音随即戛然而止,不复传来。

我趁机立起,走回家去。回家途中转到小庙后头查看洞的情况。洞口仍像往常那样盖着木板,板上摆着几块镇石。看上去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代替盖子的板上厚厚积了落叶。落叶被雨淋湿,早已失去艳丽的颜色。春天生机蓬勃长出的所有叶片,无可避免地迎来晚秋静谧的死。

盯视之间,恍惚觉得那木板就要被掀开,“长面人”倏然从中探出茄子般细长的脸。但不用说,木板未被掀开。何况“长面人”潜伏的是方形地洞,是小些的私人洞穴。再说这 洞潜伏的不是“长面人”,是骑士团长。或者说是借用骑士团长形象的理念。他半夜里摇铃把我叫来,打开这个洞。

反正一切都始于此洞。我和免色使用重型机械把洞打开以来,我的周围开始接连发生莫名其妙的事情。或者一切都是从我在阁楼里发现《刺杀骑士团长》打开包装时开始的也未可知。按事情顺序来说是这样的。或者二者从一开始就密切呼应也有可能。没准是《刺杀骑士团长》这一幅画将理念引入这座房子里的。抑或作为对于我把《刺杀骑士团长》这幅画解放出来一事的所谓补偿作用,骑士团长出现在我面前。至于孰是原因孰为结果,越想越无从判断。

返回家时,房门前停的免色那辆捷豹已经消失了。想必是我外出之间免色乘出租车什么取走了。或者请人回收也不一定。总之停车廊只剩有我的灰头土脸的卡罗拉凄凄惶惶趴在那里。如免色所说,也该测一次轮胎气压了。但我还没买气压计,一生都未必买。

我想准备午饭。可是当我站在烹调台前时,察觉刚才还那么汹涌澎湃的食欲已彻底无影无踪。代之而来的是气势汹汹的困意。我拿起毛毯躺在客厅沙发上,就势睡了过去。睡的当中做了个短梦。异常清晰鲜活的梦。而什么梦却全然想不起来了。想得起来的,唯独那是异常清晰鲜活的梦这一点。较之梦,感觉上更像是因了什么闪失而混入睡眠的现实的边角料。醒来时,已化为敏捷的动物逃之夭夭杳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