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正经没有 七(第2/7页)

“你给我们指条明道吧,这回我们听你的。”

“我心里也乱着呢,刚才那番话好像头些年谁也对我这么说过。”

“是挥着拳头说的还是写大字刷墙上?”

“记不清了,没准是我自个儿对自个儿说的。”

“甭管谁说的吧,甭管对谁说的吧,有这么回事就行。”

“对对,历史的经验要牢记丑话说在头里勿谓言之不预。甭往这里瞎掺和,先打听打听规矩。我们遭多大罪,使多大心劲儿才形成这种颠扑不破的受难基督印象——在世人眼里,你们一上来就洒狗血,没大没小,没尊没卑——能不跟你们急吗?”

“是是,什么吹出来也不容易。青洪帮还有个辈分儿呢。老的对小的生杀予夺……确实是我们太不注意了。”

“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下一步怎么做好。不是我卖乖,何必呢?哥几个不傻不粘的,非当作家干吗?我也就是不会别的,否则也早奔高枝儿了。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劳心伤神苦哈哈,写一辈子也没几个写出正经东西的,都当柴烧了——我有儿子就坚决不许他当作家。”

“你的话说得是真肺腑,真让我们深思,看来我们是得好好考虑今后走什么路的问题了。”

“好好想想仔细想想颠过来倒过去想想,甭着急给你们时间——想好了给我来电话。”

宝康走后,我们立刻匆匆地奔回家迫不及待心急如焚地上床睡觉。从中午一直睡到傍晚,这才陆续醒来,精神抖擞,心情愉快。我们找了家上好的餐馆,饱饱地美餐一顿,吴胖子几乎吃吐了血。然后,委派我给宝康打电话。我叼着牙签懒散地拨了宝康的电话号码,宝康一听是我,十分兴奋: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

“考虑好了。”我说,“我们决定继续和你们坚定地站在一起,肩并肩手挽着手。”

“什么?”

“我们想来想去,你们越是惨我们越是不能抛下你们不管。我们这些人没别的就是仗义。”

“这么说,”宝康嘟哝着,“你们是铁了心非祸害我们不可拦都拦不住了?”

“对,荣辱与共,生死同心,打死都不喊冤。”

“既然这样,那我就正式通知你吧,明天上午八点在盒子车法院开庭,传你、刘会元、吴胖子、丁小鲁到庭接受‘文学资格审查委员会’的质询。”宝康郑重地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明儿见。”

盒子车法院庄严的审判大厅。阶梯式的旁听席上坐满三教九流,看热闹的闲人。我们四人挤站在被告席上的木笼子中,活像漫画里被人民的大手一把抓的年轻点的“四人帮”。高高的审判台上,依次坐着大胖子,瘦高挑儿,秃脑门,小眼镜和两个娘儿们。宝康坐在一边书记员的席位上,最义愤填膺地望着我们。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嘟哝着:“老实点!看你们现在还老实不老实!该该该,活该!让你们闹!”

“现在,法庭开庭了。”大胖子敞着怀,摇着纸扇,挺胸叠肚靠在椅子背上左右看看自己的同僚们,懒洋洋地望着我们拖着腔说:“被告,根据文件规定,你们有权利为自己辩护,你们自己找人辩护呢还是请法庭给你们指定辩护人?”

“自个儿吧。”我说,“我们可以为自个儿辩护,那你们呢?你们不需要找人辩护吗?”

“我们不需要。”

“这不公平吧?我们能辩护你们却不能辩护。”

“没关系,反正老是我们永远有理。”大胖子胸有成竹地说,“被告,无业游民宝康控告你们一无设备二无资金三不经批准擅自进行文学写作,属无照经营一类,申请取缔。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对对,是我控告的。”大胖子发问的同时,宝康激动地一个劲儿说,“怎么啦?我就控告了,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我回答大胖子的提问:“我们认为宝康的指控是站不住脚的。文学写作本是雕虫小技,任何人茶余饭后都可以此解闷,如同下棋遛鸟,嗜好而已,何用起照?”

“他说的不是实话。”宝康急煎煎地反驳,“他们早不是解闷儿了,完全是专业写作的架势,这不是戗行吗?”

“开心解闷儿偶一为之,这个本庭不予过问。但本有俸禄又私写作,谋人钱财,这个就要特批啦,被告,你等之辈可有正当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