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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的第一步即将实现。法马古斯塔最大最豪华酒店的建造工作已经完成。日出酒店开业在即。
人们接连来找萨瓦斯,请他检查和批准工作,他因此忙得不可开交。他知道高楼大厦平地起是项浩大的工程,所以他事无巨细,兼顾各方。
枝形吊灯安装完毕,灯上的水晶在天花板上映照出千变万化的色彩和图案,又将闪烁的光倒映在地面之上。萨瓦斯对这个效果不甚满意,找人用两段链子把每个吊灯降下一点儿,这么一来,图形的辐射半径似乎扩大了一倍。
酒店的中心有一座水池,池中有三条镀金海豚。这些海豚和真海豚一般大小,似是要从水中一跃而出,玻璃眼珠惟妙惟肖,吸引了观赏者的目光。两个工人正在调整从海豚口中涌出的水流。
“我觉得还要再来点压力。”萨瓦斯吩咐道。
六个工匠正一丝不苟地把金叶子镶嵌在天花板的新古典主义装饰上。他们工作起来十分从容,仿佛有的是时间。可就像是为了提醒他们时间并不充裕似的,大厅一侧三十码长的红木服务台后面的墙壁上挂了五个时钟。不出一个钟头,带有世界主要金融中心名字的饰板将被置于不同的钟表下,届时钟表指针也将准确调好。
装饰性立柱仿效附近萨拉米斯古城的古会场布局,并被画上了优美的大理石纹理。三个人正站在脚手架上描绘一幅错视壁画,其中包含了各种经典场景。塞浦路斯岛之女神阿芙洛狄忒是主要人物,画中的她从海中冉冉升起。
在上方的楼层和走廊里,人们忙忙碌碌,好似蜂巢里的蜜蜂,女服务员两个一组,将凉爽的新亚麻床单铺在超大号床上,并把蓬松的羽毛枕放入枕套中。
“我们一家住在这个房间里都没问题。”一个女服务员说。
“卫生间比我的房子都大。”她的搭档说,口气很不以为然。
她们一起笑了起来,有些困惑不解,却并不嫉妒。入住这种酒店的人肯定是从另一个星球来的。在她们看来,需要大理石浴室和能睡五个人的床的人都是怪人。她们从未想过要嫉妒这样的人。
给卫生间收尾的水管工和安装最后一批电灯泡的电工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三四代同堂,生活空间狭窄,睡觉时几乎可以感受到别人的气息,上厕所要去户外耐心排队,天一黑,低瓦数的电灯开始闪烁时,他们就会上床睡觉。本能告诉他们,奢侈并不能带来快乐。
一楼下面,工人还在给室内泳池铺瓷砖(到十一月才会投入使用),泳池旁的房间里,有两个身着白色尼龙长袍的女人正在忙碌,其中一个哼着小曲。这个房间里有很多面镜子,亮晶晶的,令人眼花缭乱。
埃米内·厄兹坎和萨维娜·斯库尔罗斯正在收拾酒店的美发沙龙,准备迎接盛大开业的一刻。过去几天里送来的所有东西都已盘存完毕。最新的带风罩的吹风机、各种大小的卷发器、染发剂和做出持久卷发的化学药水: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发卡和夹具,剪刀和修剪工具,毛刷和梳子,它们要么在抽屉里,要么在手推车上。美发设备并不复杂,正如她们所知,一切取决于美发师的手艺。
准备就绪。闪闪发光,一尘不染,她们非常满意,然后,她们最后擦拭了一遍柜台,逐一擦了六个水槽,把镜子和水龙头抹得锃亮,这已经是她们第十五次擦拭了。其中一个人摆正了洗发水瓶和发胶罐,这样,她们为之骄傲的品牌就排成了一排:威娜,威娜,威娜,威娜,威娜。
预计很大一部分生意都来自女性顾客。在沙滩上晒了一整天太阳,人们肯定希望头发恢复柔顺。她们信心充足地估计,不出几个月,发廊里的每把椅子上都会坐满人。
“你能相信吗?”
“这太难以置信了……”
“我们真幸运……”
从十几岁开始,埃米内·厄兹坎就给阿芙洛狄忒剪头发。在此之前,她和萨维娜一直在法马古斯塔商业区的一家小理发店里工作。埃米内每天坐巴士从十英里外的马拉塔村去上班。后来现代度假胜地繁荣发展,她丈夫也在那里找到了工作,于是他们举家搬到了新城周边,相比主要是土耳其族塞浦路斯人居住的老城,他们更喜欢这里。
这是埃米内一家的第三次搬家。大约十年前,希腊族塞浦路斯人攻进了他们的村子,将他们的房子烧为平地,他们逃了出来。在那之后,埃米内一家在一个有联合国军队保护的飞地里住了一段时间,便搬去了马拉塔。
法马古斯塔也不是萨维娜的家乡。她在尼科西亚长大,九年前两个社区之间接连发生的暴力冲突给她留下了深深的伤痛。这样的恐惧和猜疑在希腊族塞浦路斯人和土耳其族塞浦路斯人之间愈演愈烈,后来,联合国派来维和部队,画出绿线分开了两个社区。这给她们的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