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第3/5页)
她轻轻拉着母亲转身,让她看看她的老朋友。
埃米内和伊里妮紧紧拥抱在了一起,仿佛永远也不会松开彼此。然后他们坐在一起,讲起分别后各自的生活。
巨大的悲伤不时将他们吞没。伊里妮告诉了他们瓦西利斯的死讯。哈里德低下头,试图掩藏他的难过。念珠不曾中断的噼啪声消失了。他近来寡言,此时更是彻底沉默了。
“我很难过。你肯定非常想他。”埃米内说,眼里闪烁着泪光。
伊里妮把手放在哈里德的手臂上,过了一会儿才拿开。此刻无须多言。
然后,她问了不得不问的问题。
“阿里……”
埃米内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得知赫里斯托斯已经回来了。
“依旧下落不明。”她说。
两家人又成了邻居,他们的房子相距不过半英里。从那以后,每周都有聚会,到对方家里串门,一起吃叫法不同却是同一道菜的包心卷。
一晃几年过去了,侯赛因贷款开了自己的餐馆,又开了第二家。生意越来越好,他的积蓄也越来越多。
时候到了。找到阿芙洛狄忒不难。埃米内还记得她父母住在索斯盖特,他开始在那里找她。
初来英国的几个月,阿芙洛狄忒盼着能恢复体力。凉爽的气候给了她一点点活力,但依旧纤弱。和母亲一样,她整天闭门不出,而且尽量避开对方。她们甚至很少离开家,东西由女佣采买。
七十年代末阿芙洛狄忒的母亲去世了,萨瓦斯依然留在塞浦路斯。他不愿意离开,也不甚想念他的妻子。他是个乐观主义者,相信这个岛国大有发展。他曾白手起家,现在决定再来一次。在法马古斯塔,他羽翼未丰的酒店王国依然屹立不倒:日出酒店、天堂海滩酒店的扭曲框架,当然还有他从昔日竞争对手那里买来的。他的新项目仍在继续。银行或许会紧缩贷款,可他仍在借钱收购。萨瓦斯是那种让银行家总有活儿干的人。
和四万名法马古斯塔居民一样,他一直在等这座城市复兴。他相信总有一天,这个塞浦路斯的睡美人会苏醒。
他很少去英国,但有一次他告诉阿芙洛狄忒,他开始在利马索尔建造新酒店。这座酒店将成为整个度假胜地的明珠,一共有七百个房间。阿芙洛狄忒立刻就意识到她永远也看不到它了。她根本不想去。萨瓦斯从她的答话中听出了这一点。很显然,他们再也不能一起生活了。离婚手续很复杂,在阿芙洛狄忒的律师马修斯和腾比的帮助下,她免于承担萨瓦斯欠下的债务。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像今天仍散落在日出酒店舞厅里的破碎女神像。
阿芙洛狄忒收到了一封埃米内的来信。她礼貌地回了信,邀请她来喝茶。“她现在完全是英国做派了!”埃米内打开信时大声说。之后的那个星期,母子一同赴约。
阿芙洛狄忒没有亲自来开门。一个私人看护把他们请了进来。他们走进客厅,看见阿芙洛狄忒坐在那里,一根拐杖靠在扶手椅上。她没有站起来迎接他们。埃米内意识到她瘦得皮包骨头,头发已经全白,而且相当稀少,几乎能看到头皮时,大吃一惊,她十四年没见过阿芙洛狄忒了,可她也不过三十多岁。
埃米内仔细看着阿芙洛狄忒从她母亲那里继承来的房子。这里比她想象的要大,即便已经有了少许衰颓之势,却依然十分舒适。一张低矮的抛光红木桌上摆着骨瓷茶杯、茶托和一把茶壶。
他们猜阿芙洛狄忒一个人住在这里。不过埃米内并没有问太多问题,有些不太礼貌。
阿芙洛狄忒想知道厄兹坎一家的消息。她认出侯赛因曾在沙滩上工作,也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了塞浦路斯,现在住在哪里,是否还和一起在沙龙里工作的萨维娜·斯库尔罗斯有联系。
他们说的是英语。
埃米内聊起这些细节。她试探地向阿芙洛狄忒说起他们曾去日出酒店避难。
“我们和邻居乔治乌夫妇一起躲进了那里,”她说,“是他们的儿子建议我们去的。”
侯赛因看着阿芙洛狄忒,发现她面色苍白。他真希望母亲别再说了。他最不想让她提起那个夜总会经理,何况说起日出酒店会让阿芙洛狄忒不安。她失去了太多。
阿芙洛狄忒情不自禁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马科斯·乔治乌。”
“很不幸,他被杀死了。”埃米内说。
“是的,帕帕科斯塔先生告诉我了。”阿芙洛狄忒简略地说。
埃米内和侯赛因都注意到她的语气变了,他们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他是个两面派。”她又说。
接着,他们觉得自己听到她在说:
“我真傻。”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细不可闻。
母子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