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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从法律上来讲,做假账是要承担相应责任的。把一部分个人资产填到公司的账上,这是逃不掉的。当然,这种事情不可能做得太明,只能暗地里商量好,否则就涉嫌操纵股价了……”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差不多可以喝啤酒了吧?”
纯也重新打起精神,站起身子。他脱下外套,搭在沙发上。
我这才察觉到,似乎接下来才是他这次找我想聊的正题。
接着,我又听纯也倾诉了接近三小时。
冰箱里的啤酒、红酒、香槟被我们俩喝了个精光。其中大部分都进了纯也的肚子。
世罗家族需要赔偿的金额最终锁定在七亿日元左右。
“起初大和开价最低十亿,你说这家银行黑不黑?”借着酒意,他有点口齿不清起来。
在七亿左右达成一致对世罗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世罗家族持有的股票,其价值少说也是这个数字的几十倍。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放弃世罗的经营权并未对纯也造成多大的打击。“彻底放弃”这一说法所言非虚。
趁着醉意,纯也又说道:“其实,我们公司维持了四代本来就是个奇迹。公司可是社会公器,哪怕是老板,总有一天,公司的发展也会由不得我们做主的。”言之凿凿的样子。
纯也会如此痛恨大和,并非因为自己被赶下总经理的宝座,也不是世罗家被迫赔偿私有资产,更不是大和在无限期融资这一点上出尔反尔。
细细听来,让他焦头烂额,对大和怒不可遏的真正原因是,大和方面找到了他太太杏奈的娘家,要求他们也进行相应的赔偿。
“都怪大和,让我这个一家之主脸往哪里搁!”或许是酒精作祟,纯也看起来几乎就快哭了。“听说八王子那边,杏奈的爸妈气得直跳脚,这些天她都不怎么理我了,这叫我如何是好啊?”他抱着脑袋道,“高梨哥,我跟你说,大和那帮人,根本没有得到我的同意,直接去找杏奈婆家了。我岳父来找我,我才刚刚反应过来。我是一点都没想到啊!你说他们的手段是不是很卑鄙!我到现在都接受不了。”说着,他把两个拳头攥得紧紧的。
杏奈的娘家姓三轮,在八王子地区是有年头的大地主。杏奈父亲是水泥巨头、在秩父起家的大日本水泥的最大个人股东。三轮家族与世罗家族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创业初期,世罗建筑创立之时,投资者名录上三轮家的继承者位列榜首。也正因为这份深厚的交情,纯也娶到了三轮家的二女儿杏奈。
“可是,为什么杏奈婆家也被要求参与赔偿呢?”我问道。
“两年前,我想让岳父在董事局挂个名。刚开始他没答应,多亏杏奈在岳父面前帮我说了很多好话,今年总算点头了。大和就抓住这一点,硬说三轮家也要负上相应的经营责任。世罗增资时,你那儿自然不用说,我岳父也参了股。大和就强词夺理地说,既是我们的大股东,又有份参与公司经营,那么经营责任肯定是逃不掉的。”
“原来如此。”
“说什么有份参与公司经营,我岳父不过是看在女儿的份上,在董事会挂个名而已。就算三轮家跟我们是亲戚关系,又有什么理由让他们参与赔偿呢?”
“嗯。”
然而,我暗自思忖,既然事已至此,眼看女婿有沦为阶下囚的风险,以三轮家的立场,做出相应的牺牲也是在所难免。大和方面估计也是吃准了这一点,如果不想二女儿成为罪犯的妻子,三轮家逼不得已要承担一定的赔偿比例,相当于花钱消灾。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负债额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纯也的私人支出。若非如此,我料大和也不至于连三轮家都不放过。
“这次的事情曝光以后,岳父质问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冲着这个,才非要在董事名册里加名字’,最糟的是,杏奈也对她爸的说法半信半疑,我们家现在简直全乱套了。”
“是吗……”
做假账和侵吞公司资金都是犯罪行为。如果不彻底悔悟,向公司内外表现出自己的深刻反省,很难避免被逮捕起诉的命运。以目前所见,纯也在思想认识上有着决定性的欠缺。
以不正当的会计操作,将一片红的年度报表改得漂漂亮亮,结果就是,纯也本人可以从公司获得巨额的报酬,世罗家族也能分到一笔相当可观的股票分红。这难道不是对公司赤裸裸的背叛吗?想要逃过一劫,免于被追究渎职罪,纯也必须答应大和方面的要求,暗地里交出一部分私人资产,与世罗家族有连带关系的大股东三轮家族也难辞其咎。眼下的局面在我看来相当合情合理。
纯也望着我,很憔悴的样子。
他小时候的脸庞与现在的容貌慢慢重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