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感性的密林(第2/5页)

美青年把这个爱和对康子的人工爱做了比较。哪个“受”都不让他休息,催逼着他。孤独向他袭来。

阿英见悠一不做声,茫然地望着对面桌上相同年纪的一对青年。他们背靠背坐着。看起来他们像是感到自己和对方联系的不可靠,互相摸摸肩,摸摸手好容易才抵挡住这份不安似的。战友预感到明天要死一般的友情,像是他们俩的纽带。忽然一方像是忍不住似的,亲吻起对方的颈项。不一会儿,两人急慌慌地走了,并排着后脑勺柔软的剃刮痕迹。

格子花样的西服,配上柠檬色领带的阿英,嘴和开着目送那两人走出去。他那眉毛,眼角,男雏般的唇,悠一的嘴唇都一一碰过了一回。他看着,“看”这种行为是多么残酷阿。少年肉体的各个角落,甚至连背上的黑痣,对悠一来说也不是未知的东西。这单纯而美丽的房屋构造中,他只进去一次,便全部记住了。这儿有花瓶,那儿有书架。到这间屋子老朽为止,花瓶和书架肯定都在原处不会动。

少年看到悠一冷冰冰的眼神。桌子底下,他紧紧握着悠一的手。悠一让残酷的心情攫住,挣脱了手。他曾多少意识到这种残酷。对妻子那种被强迫的事之后,无法排遣灰暗心境的悠一,希望有一种愉快的刻薄:这原先是爱着人的人的权利。……这时少年眼泪升上来了。

“阿悠现在是什么心情我知道哟。”他说,“已经厌倦我了是巴?”

悠一赶忙否定,阿英像是要让自己说出比年长的朋友丰富得多的经验似的,用老成持重的口气说:

“喂,刚才阿悠一进来,我就看出来了。可这也没办法。此道上的人们呐,几乎都是‘一次性’的。我也习惯了,死心罗。……但只希望阿悠能一生都做我的哥哥,我是你的第一个对象,这事值得我一生自豪的了……别忘了我呀。”

悠一让这段娇滴滴的哀诉打动了。

他服里蓄满了泪。他在桌子底下摸到少年的手,温和地握着。

这时门开了,进来三人外国人。其中一人的脸悠一见过还记得。结婚仪式那天对面大楼里出现的瘦瘦的外国人。西装换了,可领结还是水珠图案的。他用鹰一样的眼睛扫视着店堂内。像是有些醉,两手响亮地拍了下连声叫着:

“阿英!阿英!

快活、甘美的声音在墙壁上回响着。

少年低着头,不想被发现。然后,装出职业老成的样子咂着舌头说:

“嘁!今晚我对他说不上这儿来的。”.

“卢蒂”晃着天蓝色上装的下摆,身子压在桌上,像强迫似的低声对阿英说:

“阿英,去吧。那不是老爷吗?”

这时气氛凄惨。

让’“卢蒂”声音强迫着,刚才那哀诉显得更悲惨了。悠一为自己的眼泪感到难为情。少年狠狠瞅了“卢蒂”一眼,“啪”地站起来。

决定的瞬间对于心里的伤有一种像医药般灵验的作用。悠一已经能够什么苦恼也没有地看着阿英,他感到一种自豪。少年和悠一的视线尴尬地碰在一起。至少想不露声色地修正一下别离的瞬间,两人试着再一次对好焦点,可是没成功。少年转身走了。悠一把眼睛移向别处,发现一个化过妆的年轻人,美丽的眼睛正朝

着他这一边。他心里什么障碍也没有,像蝴蝶般,轻轻地移向那眼睛。

年轻人靠着对面的墙。下穿“唐盖利斯”,上着藏青“考求罗依”上装,系一条粗粗的胭脂色领带。年纪看上去比悠一小一两岁。流动般的眉线,茂密波浪的头发,给他的脸平添一种浪漫气息。像扑克牌里的“杰克”那样忧郁的眼睛闪动着,向悠一丢着眼风。

“那个人是谁?”

“啊——,是阿滋吧。中野街那边干鲜货店家的儿子。好漂亮吧。给您叫过来?”

“卢蒂”说。“卢蒂”打了个信号,庶民的王子轻快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正好看到悠一掏出烟来,于是他上前一步,娴熟地点燃火柴,用手挡着风,那火光穿透他手背,把那手照得像玛瑙一样明亮。那是又大又厚实的手,让人觉得是父亲劳动的遗传吧。

光顾这间店的客人,立场的转移是十分微妙的。从第二天起,悠一就被唤做“阿悠”了。“卢蒂”对他不仅当做客人,更把他当重要的朋友来对待。悠一出现的第二天起,“鲁顿”的客人猛增;像商量好了似的,都在嘀咕着这张新面孔的小道新闻。

第三天,又发生一件提高悠一名声的事件。阿滋剃了个和尚头出现在店里。说是昨夜和悠一同床共枕,那头美丽的头发,算是对悠一“守身”的信物,毫不可惜地剃掉了。

这些侠义的传说,沸沸扬扬迅速在此道的社会里传播开来。秘密结社的特征,消息决不向外部世界迈出一步,但一旦这消息进了社会内部,在令人吃惊的传播力面前,连闺房秘事也不可能守住。要问为什么,因为他们每天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话题,让报告自己或他人的闺房秘事给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