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5页)
“那时,我不该有欺骗玲子的心思呀。”悠一想,“只是不愿暴露自己的内心才那样做的。而玲子却把我误解成一个单纯、明朗的少年;我还是我,一点也察觉不了玲子的爱。谁都把对他人的误解作为惟一的生活支柱而活着的吧……
也就是说,这个受过些骄傲美德熏陶的青年,硬要把他向恭子做出的虚假媚态,想成只是外部的自身诚实。恭子像上点年纪的女人经常做的那样,身子朝后一仰一仰看着悠一。她已经真的动情了。恭子轻浮地动心,说到底,也许是从她对自己感情,某种谦虚的不信任中产生的;因此,她作为死去的玲子爱情的见证人,对自己的爱情能够持有一种确信的。
恭子估计错误了。悠一的心一直靠近她,于是她认为以后再出半步就够了。
“下次找个时间好好谈谈。我给你打电话好吗?”
可是悠一每天什么时候在家决定不下来。他就说由他来打电话。谁知恭子也是整天不在家的主。她为不得不现在就决定下次的约会时间而沾沾自喜。
恭子翻开了记事本,把记事本上用绢绳缀着的纤细尖尖的铅笔握在手里。她的预约很多。为了悠一,她要把员难空出的时间空出来,恭子暗暗感到满足。她在必须同丈夫一起去外相官邱某外国有名人士招待会的日期上,用铅笔尖轻轻地敲着。下次和悠一相会,应该添加些什么秘密和冒险的成份。—
悠一答应了。女人越来越撒娇起来,甚至说今晚能送我到家门口吗?一看到青年为难了,就说只是想看看你为难的样子才这样说的。是啊,她想着,直盯着悠一的双肩看,像从远处眺望山脉的山脚一样。想和他再说说话,停了一会儿,她又是—一个人滔滔不绝,于是她感到了孤独。终于,恭子害怕起说话来了:
“太大很幸福吧。你肯定是个爱护妻子的人吧。”
说完,她像是很累,把身子靠在椅子上。‘那副样子像狩猎捕:来的死野鸡。
恭子忽然心里感到一阵波动。她想起今晚该有客来等着她,怕是会不着了。她站起来,去给家里挂电话,让别等了。
电话马上就通了。声音好像很远。女佣的话听不大清楚,电话里传来下雨的声音,大概这雨声妨碍了通话。她往大玻璃窗外;一望。果然,下雨了。不巧,偏倔没带雨具。她怀着一种果敢的:情绪。
正要回座位去,恭子忽然看到:有个中年妇女把椅子拖到悠一旁边,在和他说着话呢。恭子把椅子从两人身边稍稍挪开些,这:时听到悠一介绍中年妇女:
“这位是镐木夫人。”
女人们一眼就看到了对方的敌意。这个偶然,俊辅是万万没有算到的。镐木夫人刚才一直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一角上,盯着他们两呢。
“我比约会的时间稍提早了些来了。我想你们的话还没完,就等着了,实在对不起您了。”
镐木夫人说。一瞬间,就像化妆过了头,想年轻反而更显老一样,夫人像小姑娘般的撒谎,立刻让自己的年龄显露出来。恭子看到这把年纪的丑陋,安心了。她轻松地识破了夫人的谎话,用’一只眼向悠一笑着递了个眼风。
镐木夫人此时竞不在乎这个比自己年轻10岁的女人抛来轻蔑的眼光。她觉得这时嫉妒有失她的身份。这时恭子说话了:
“我老是一说就说个没完。实在对不起,我得告辞了。阿悠帮;我叫辆出租车吧,下雨了呢。”
“下雨了?”
第一次碰到恭子用第二人称叫他“阿悠”,他可真有点惊慌失措;他故意对“下雨了”弄出大惊小怪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吃惊。
刚出门口,正好有一辆兜生意的出租车,他赶快给店里边打了个手势。恭子对夫人道了声别站起来。悠一送到了门口,在雨中挥挥手。她什么话也没留地走了。
悠一来到镐木夫人前,默默地坐下。淋湿的头发,像海草一样贴在他的前额上。这时青年看见方才恭子椅子上遗忘的东西,他赶快抱起来想冲出去,这一瞬激烈的动作,让镐木夫人看在眼里。他忘了车早就开了。这反射的热情,让镐木夫人绝望了。
“忘东西了吗?”
她强装出笑容说。
“恩,她的鞋子。”
两人都觉得那不过只是一双鞋而已。可实际上恭子忘掉的东西,在她遇见悠一以前,整整一天只有这一件事让她关心。
“去追她吧,还来得及哟。”
这回镐木夫人说的话一听就知道挖苦他。她苦笑了于下。
悠一还是没做声。女人也不做声,但她转而一想,自己的沉默里,败北的阴影清清楚楚地扩大了。她尖声叫起来,几乎带着哭腔:
“生气了吗?对不起。说那种话,是我性格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