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Gay Party(第2/3页)
譬如,以前他在“盖”的社会里,一直忠实于自己的理想,他只和比自己年纪小的而又喜欢的少年“结亲”。这种忠实不用说正与康子闺房里的不忠实形成对照。本来,悠一是作为忠实于自己的形象出现在那个社会里的。可另一方面,他的软弱和俊辅奇怪的意志强化了悠一对自己的不忠实。俊辅把这个称为美所牵引的艺术的的宿命。
悠一那张脸,让外国人看见,十有八九要动心的。悠一讨厌外国人,于是他一概拒绝。一个外国人发作起来,打碎了“鲁顿”二楼窗上的一块玻璃,一个人陷人了忧郁症,无缘无故地把与他同居的少年手腕扭伤。把赚外国人钱视为目的的家伙们,在
这一点上,对悠一很尊敬。他们对不侵犯自己生活的光着脚跑过来的人,抱着一种被虐待的敬意和亲密的感情。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对自己生活食粮没有一天不梦想着复仇。
话说回来,悠一体贴人的性格,使他努力在回绝别人时不让对方感到没趣。每当悠一看到这希望得到他的可怜存在时,连他自己都会觉得那眼光和看着可怜的妻子时的眼光是一样的。怜悯和同情的动机,允许对人混杂着轻蔑感的献身,在这献身之中,会缓缓滋生出一种无忧无虑卖弄风情的感觉。访问孤儿院老妇人母性的体贴中,似乎也能让人看到老年无所用心的卖弄风情的姿态……一辆高级车,穿过熙熙攘摄的大街,来到“鲁顿”前停下。另一辆跟着它停下。“奥亚西斯”的阿君,转了一圈他得意的“皮尔艾特”,对进来的三个外国人,抛去他拿手的招人爱的眼风。去“贾基”聚会的,包括外国人在内,以悠一为中心共有十个人。
三个外国人看到悠一,眼睛里微微露出期待和焦虑的神色。今晚,在“贾基”家,谁和他能一起上床呢?
十人分乘了两辆车。“卢蒂”从车窗里递进礼物,嘱咐带给“贾基”。那是用格树叶装饰的一缸香摈酒。到大矾有两小时不到的行程。车子一前一后,走完了京滨第
二国道。然后在旧东海道的高速公·路上飞驰。少年们在车内喧闹着,一个机灵的少年抱着个空旅行包,准备放回家时肯定能弄到的钱。悠一没有坐在外国人旁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金发青年,贪婪地盯着反光镜。那里面反射出悠一的面孔。
一片璀璨的星空。青磁色冬夜的天空里,冻凝住的无数雪片般的星星眨着眼睛。车内开了暖气很暖和。悠一从旁边那位曾和他有一次关系的罗索少年口中,听到副驾驶席上那金发男人的事:那家伙刚来日本时,也不知从哪听来的,快乐绝顶时,老是
叫:“天国、天国”,对手听了都哈哈大笑。这个不怎么样的小故事,惹得悠一前仰后台地笑起来。恰好这时他的眼睛和那反光镜里的眼睛碰在一起,那人挤眉弄眼,把薄薄的嘴唇凑上镜面接吻。悠一吃了一惊。镜面上模模糊糊出现了个唇印,桃红色的。
车到时已经是晚上9点了。车调头的时候,可以看到已经有三辆高级轿车停着了。跑来跑去的人影在传出音乐声的窗子上晃动。风吹过来很冷,下来的少年们,刚剃过头,赶忙把头缩进蓝色的领子里。
“贾基”到大门口来迎接新客人。客人抱着悠一送给他的冬天蔷薇花束,花束贴着他的脸,他伸出戴着大猫眼钻石戒指的手,相当帅气地和外国人握手。他醉得很厉害了。于是大家连白天在家里卖咸菜的少年在内也一起说起“洋径滨”英语,“圣诞快乐。”于是少年们都仿佛置身于外国一样,此道中不少少年,伴着“情人”出过国。报纸上也曾刊出过大标题的美谈“跨国界的侠义心——家用留学生”。可见其事之一斑。
连着大门的大客厅,除了中间圣诞树上点着蜡烛灯以外,没有其他灯光。舞曲从挂在树上的扩音器里传出。大客厅里先到的二十个客人合着曲子跳着舞。
实际上,这一晚,在伯利垣,无垢的婴儿从原无罪的母胎里降生了。这里舞着的男人们;像“义士”约瑟夫那样,庆祝着“降诞祭”。也就是对今夜降生的婴儿,他们庆贺自己不负法律责任。
男人们跳着舞,这不寻常的玩笑,让跳着舞的人们脸上浮起微笑:他们自己不是被什么强迫着跳着,而是因单纯的玩笑驱使这样跳着。那微笑是反抗意味的微笑。他们跳着笑着,抹杀魂灵般地笑着。街上舞厅里,相好的男女们舞着,他们的舞姿里,能见到流露出冲动的自由;男人与56人拽着胳膊跳舞的姿势,总让人感到被冲动强迫的灰暗的束缚。为什么男人们非得出于无奈做出互相爱慕的样子呢?因为这种爱,如果不赶快向冲动添加些宿命的灰暗意味,那么爱就不能成立……舞曲变成快节奏的伦巴。他们跳得快起来,淫荡起来。为了做出自己简直就像让音乐强迫着的样子,有两个人嘴对着嘴,拼命旋转直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