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随心所欲(第2/4页)

俊辅听到悠一口气里带有某种冷冰冰的情绪,他放心了。他又毫不在意地往下说:“可我看起来,她呀,那不过只是表现出忘不了你的焦躁而已。我有几个理由相信。怎么样,回东京后给恭子打个电话,决不会发生坏你心情的结果。”

悠;没有回答。俊辅觉得,他只要一回东京肯定会马上给恭子打电话的。

两人不做声了。悠一装睡着。俊辅不知怎样来表现现在这种满足的心情才好,他又翻了个身。老骨头嘎吱嘎吱,弹簧床也嘎吱嘎吱。房里有暖气,冷热正好,这世上真是不缺什么了。俊辅有时怀着严肃的心情时,会想到那曾经考虑过“向悠一跳明自己的爱”的念头是多么疯狂叼。两人之间不是不再需要什么了吗?

有人来敲门。敲了两三下,俊辅大声问:

“谁阿?”

“镐木。”

“请吧。”

俊辅、悠一都打开了床头灯。穿白衬衫深咖啡裤子的信孝进来了。他多少故意带点快活的口气说:

“打扰你们休息了,我香烟盒忘了。”

傻辅半坐起身,指示房间的电灯开关,信孝打开了好。灯光照亮了所谓抽象房屋的构造:没有装饰品的一室里,两张床,床头柜、镜台、两三把椅子、桌子、台子,衣柜。信孝踏着魔术师般故弄玄虚的步于穿过房间。在桌子上拿起那耽稻的烟盒,打开盒盖看看,又走到镜子前,扒开下眼皮,看看眼睛里有没有充血。

“啊,真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请休息吧。”

于是,他关了灯出去了。

“那香烟盒刚才在桌子上吗?”

俊辅问……

“呀,我没注意到。”悠一说。

从京都回来的悠一,每当想起恭子,心里就不痈快,焦躁不已。顺着俊辅所推断的步骤,这个自信十足的育年打了电话。问恭子什么时候方便出来,对方支支吾吾,悠一要挂电话了,对方才慌慌张张说了约会的地点和时间。

考试临近了,悠一死啃经济学。和去年考试相比,自己惊讶怎么一点看不进去。他以前热衷于微积分,可现在明晰的陶醉般愉快的感觉消失了。这年轻人一半是亲身接触到了现实J、一半是学会了蔑视现实的本领;在俊辅的影响下,他已经变得只喜欢招口实当成所有的思想,只喜欢发现一切生活中侵蚀生的那种习惯的魔力。自认识俊辅以来,悠一见到了成人世界的悲惨7.除了意外没别的。那些把男人世界的招牌:地位、名誉、金钱三位一体弄到手的男人们,当然谁也不想失去;但他们偶尔也那么轻视这些东西,那是别人无法想到的。俊辅就像个异教徒用脚踩踏耶酥像一样,轻而易举地,不,甚至可以说是欢天喜地、在快乐而残忍的微笑里,边咳嗽,‘边奋力踩踏着自己的名声;这景象让悠一第一次深深感到惊奇。成人们为获得了的东西而发愁。因为事实上世上的成功有九成是以青春为代价获得的。青害和成功的古典式调和仅仅留在奥林匹克竞赛的世界,而那也是好容易才留在巧妙的禁欲原理,即生理禁欲和社会禁欲的原理上的。

约会那天,悠一迟了15分钟才到了恭子等的那个店,恭子已焦急地站在店外的人行道上等着了。她一把抓住悠一的胳膊,说了声:“你真坏。”这种滥极了的媚态,让悠一不得不感到相当的扫兴。

那天正是早春清冷的好天气,街上的嘈杂也让人感到透明,空气清爽,触在皮肤上恰似水晶。悠一藏青外套里面穿着学生服,可以看到高高的竖领和衬衣领露出在围巾的外面。恭子和他并肩走,眼睛看到那竖领,接在爽洁的剃痕上衬衣领那白白的一条线上,让人感到了早春的气息。她穿了件浓绿的外套,带有深深的吸腰;竖起领于的内侧,红鲑鱼色的围巾波浪般涌动,接着颈子的那部分,沾上了·些肤色的白粉。冷飕飕的红红小嘴挺可爱。

这个轻佻的女人,对悠一的无音信,没说一句责备的话,他让一种不满足的感觉摄住了,就像母亲该骂他却不做声时给他的那种似乎缺了什么的不满足。’隔了几个月,却像和上一次约会没有任何断绝的感觉,这证明恭子的热情从一开始就是沿着安全轨道行进的,悠一心里实在不痛快。可是,恭子那样女人轻巧的外表,倒是对韬晦、克己能起作用的,但实际上那轻巧外表骗过的往往是她自己。

来到一个街角,停着一辆新型“雷诺”牌轿车司机座上一个男人吸着烟,懒洋洋地从里面打开车门。悠一踌躇着,恭子催他快上车,自己坐在悠一旁边。她快嘴快舌地介绍:

“这位是表弟阿启,这位是并木君。”

叫并木的男人30岁的样子,从司机座上转过脸来点头招呼。悠一忽然分配来当表弟,还让随便地改了名字;这种随机应变,恭子已不是第一次了。悠一直觉地感到,这并木就是说起过的恭子那对象,这种处境让他大感快意,差一点忘掉了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