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妻之祸夫之祸(第6/6页)
爱着他的人想。他知道到头来总要和他上床的。说不定不该跟到这儿。妻子又不在,让那家伙去家里睡,神不知鬼不觉呀。
悠一没有回头,往日本桥的交叉路口迅速走过去。信孝追上来,气喘吁吁地说:
“去哪儿嘛。”
“我回家去。”
“别说傻话了!”…
“我有家庭。”
正好开来一辆车,信孝叫住,打开车门。他拉住悠一的胳膊。臂力还是青年的强。“你一个人回去不就得了!”悠一挣脱手臂,退到很远,丢过来一句话。两人互相瞪了一眼。信孝死心了,朝叽哩咕咯罗嗦着的司机鼻子尖,“呼”地关上车门。
“再走几步说说话。走一走酒也会醒的。”
“我也有话要说。”
爱慕者心里不安地打起鼓来。两人在深夜无人的人行道上,脚步“笃笃”地走了一会儿。
走电车的大街上,还有飞驰的汽车来来往往。再走过一条横马路,市中心深夜硬梆梆的寂静就到此为止了。两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N银行的背面。那周围,圆球形的街灯相连,明晃晃地点着;银行建筑,集中了长长的棱线,耸立着。除了值夜班的,这条街上的居民全离开了,住着的只有堆积起来,有秩序站立着的石头。窗子都叫铁栅栏挡住,暗淡地关闭着。阴郁的夜空中远雷阵阵,闪电将隔壁银行圆柱子的侧面微微照亮了一下。
“有话说,是什么?”
“想和你分手。”
信孝没有回答,暂时只有脚步声在广阔的路面周围回响起来。
“说什么?突然的?”
“到时候了。”
“你,心血来潮吧。”
“客观地想着呢。”
这“客观”一词的孩子气,让信孝笑起来。
“我这头可不分手。”
“随你的便。我不再见你了。”
“……嗨,阿悠,和你交往以后,我可没再和其他人来往过。我是因为有了你才活着的。寒冷的夜里你胸部出现的红斑点,你的声音,‘盖’聚会那天黎明时你的例脸,你的生发油的气味,没有这些,你叫我……”
“那你去买一瓶生发油,天天闻闻不就够了嘛?”
悠一在心里嘀咕着。年轻人觉得压在自己肩上的信孝的肩膀真烦人。
抬头一看,两人前面有条河,好几只驳船连在一起。不断发出凝重嘎吱嘎吱声。那边的桥上,‘汽车前灯交叉晃动投下巨大的影子。
两人折回身又走起来。信孝兴奋地说个不停。他的脚被什么绊了一下,发出又干燥又轻微的声音,那东西滚了过去。那是百货公司春天在拍卖装饰用的一枝樱花假花,从屋檐上掉下来的。弄脏的纸樱花,只发出了团皱了的纸的声音。
“真的想分手?真的吗?阿悠,真的我们的友情就此完蛋了吗?”
“说什么友情,真可笑。友情的话,哪有必要一起上床呢?今后,假如只是友情的话,还可以交往下去的嘛。”
“……”
“瞧,不是那回事吧。”
“……阿悠,求你了,别丢下我孤军零的一人……”——他们走进黑暗的横马路。“…你喜欢什么一定给你做到。我什么都肯干。你让我在这里亲吻你的鞋,我马上就于。”
“别假惺惺的做戏。”
“不是做戏。真的干,不是做戏。”
也许只有在这种大戏剧中,信孝这种男人才会说出心里话。橱窗上下了铁栅栏门的点心铺前,他跪倒在人行道上。他抱住了悠一的脚,亲吻起那双鞋子。鞋油的气味让他恍惚起来。薄薄沾了一层灰的手指他也吻。他还想解开悠一的外套亲吻年轻人的裤子,悠一弯下腰用力掰开箍在自己脚腕上那“波普”的手。
一种恐怖感攫住了年轻人。他撒开腿跑起来。信孝没有去追。
他站起来拍拍灰,掏出白手绢,探擦嘴。手绢上也沾上了鞋油的痕迹。信孝又成了一贯的信孝。他用一贯的,走一步上一次发条般的摆架子步伐,走起来了。
远处一街角,可以看到叫住出租车的悠一那小小的影子。车开动了。镐木伯爵想一个人走到天亮。心里没有叫悠一的名字,他叫着夫人的名字。只有她才是伙伴;除了是他行恶的伙伴,她又是他的祸事,他的绝望的、悲叹的伙伴。信孝准备一个人去一趟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