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春雪 第四章(第2/2页)
本多明白自己还没有接触过女人,清显也不懂女人,所以他无法反驳本多的奇谈怪论,但是这个任性的少年似乎觉得,正因为自己与本多的本质不同,他生来就已经掌握揭示世界秘密的钥匙。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自信。他觉得自己经常做梦的体质、自命不凡却又容易惶恐不安的性格、天生的美貌等等,都是深深嵌入自己柔软肉体里的一颗宝石,不痛不肿,但为了时而从肉体深处放射出来的明亮的光芒,也许他具有类似病人的矜持。
清显对月修寺的来历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反而是与月修寺毫无关系的本多去图书馆查找资料,调查清楚。
月修寺建于十八世纪初,作为寺院,不算太老。第一百一十三代东山天皇的女儿为缅怀年轻驾崩的父皇的遗德,笃信清水寺的观音菩萨,对常住院的老僧讲述的惟识论感兴趣,逐渐皈依法相的教义,剃发为尼。后离开原先的皇家寺院,另创学问寺,即为现今之月修寺的开山。法相尼姑庵的特色保持至今,但皇家寺院的传统已在前一代消绝。聪子的大伯母虽有皇家血统,但成为第一代的臣下住持尼……
本多突然单刀直入地质问道:
“松枝!你最近是怎么回事?我说什么话,你都心不在焉。”
“没的事。”
清显猝不及防,只好含糊其词地回答。他的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本多。朋友知道自己的傲慢,这没什么羞耻的,可怕的是知道自己的苦恼。
他明白,如果现在对本多推心置腹地道出真情,本多就会毫不客气地闯进他的心里。而清显绝不允许任何人这样做,他恐怕会立刻失去这惟一的朋友。
然而,本多立刻看穿清显的心事。为了继续保持他们的朋友关系,必须舍弃粗俗的友情,不应该在刚刚涂好油漆的墙壁上不慎留下自己的手印。必要的时候,甚至对朋友经受临终的痛苦般的折磨也要视而不见,尤其这是一种隐藏才能变成高雅的特殊的痛苦的时候。
这种时候,清显的眼睛充满一种真切的恳求。本多甚至喜欢他的这种目光。这是希望把一切都停泊在暧昧的美丽岸边的目光……。在这种濒临破裂的冷酷状态里,当友谊处在一种交易的无情对峙中,清显才变成恳求者,而本多成为审美的欣赏者。这才是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期望的状态,是别人称呼他们两人的友谊的真正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