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春雪 第三十四章(第3/4页)
然而,当本多目送清显牵着聪子的手穿过庭院里月光映照的树影向海边跑去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确在帮人犯罪,而且看到这个罪恶化作多么美丽的背影跑去。
“是呀,是不能这么说。我根本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堕落风骚的女人。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清和我犯下这么可怕的罪行,却丝毫没有污浊肮脏的感觉,反而觉得这样才洗涤净化自己的身心。刚才我看见海边的松林,我觉得那是此生此世无法再次见到的森林,那是此生此世无法再次听到的松涛,每一个瞬间都是那样的清澈明净,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聪子仿佛在告诉本多,每一次都认为也许是最后一次的幽会,尤其今天晚上沉浸在安宁静谧的气氛中,达到无以复加的、令人目眩的高xdx潮。她甚至不顾谨饬慎重的态度,焦急地希望本多理解她这种袒露衷曲的心情。然而,这和对人谈论死亡、宝石的光辉、落日的美丽一样,是难以言传的。
清显和聪子避开明亮的月光,在海边四处转悠。深夜的海滨,寂无人影。由于皓月晶莹,照耀得周围令人晃眼,只有渔船高高翘起的船头落在沙滩上的黑影才具有切实的存在感。渔船沐浴着皎洁的月光,连船板都像是白骨一样。仿佛伸出手去,月光就会穿透手掌。
海风送爽,他们迫不及待地躲在船后,拥抱在一起。聪子后悔自己穿着一身平时很少穿的白色西服,在周围月光的映衬下十分显眼。她忘记了自己的皮肤也是洁白的,只想尽快脱下这白色的衣服,藏身于黑暗之中。
不会有人在偷看,但海面上闪动的无数月光犹如千百万只眼睛。聪子望着天上的云彩,望着悬在云端悄悄闪烁的星星。清显又小又硬的乳头触碰到自己的乳头,抚弄着,最后把自己的乳头压进丰满的Rx房里。聪子感觉到一种比接吻更愉悦的、如自己饲养的小动物嬉戏那样互相触摸的、意识略微朦胧的甘美。聪子闭着眼睛,在肉体的末梢产生的这种难以言状的亲昵感觉使她想起悬在云端的灿烂星光。
他们一鼓作气径直抵达深海般的愉悦。聪子一心想把自己融化在黑暗里,但当她一想到这黑暗不过是渔船的阴影时,不由得感到害怕。这并非坚固的建筑物或者山岩的阴影,而是大概即将出海的渔船的短暂阴影。船在陆地上是不现实的,这确确切切的阴影也类似虚幻。她忐忑不安,深怕这艘已经相当陈旧的大渔船马上就会无声无息地滑出沙滩驶进海里。如果要追逐它的阴影,如果想永远藏在它的阴影里,自己就必须变成大海。于是,聪子在沉重的满足中变成了大海。
他们周围的一切,皓月的夜空、喧嚣的大海、沙滩上的海风、远处沙沙作响的松林……一切的一切,都注定着死亡。在时间薄片的那一头,正吵杂着巨大的“不”的声音。松涛的喧闹难道不就是这个声音吗?聪子觉得他们被绝不会宽恕自己的东西包围着、注视着、守护着。正如滴落在水盆里的油一样,只能受到水的保护。但是,水的黑色的、辽阔的、沉默的,一滴香油浮泛在孤绝的境界。
这是何等爱抚式的“不”!他们无法判断这个“不”是夜晚本身还是临近的曙光。只觉得它喧吵着来到自己身旁,但并没有可是侵犯自己。
……两人坐起来,勉强伸长脖子,在黑暗中仰注视望即将西坠的月亮。聪子觉得这一轮圆月仿佛就是赫然钉在天上的他们罪恶的徽章。
四周没有人影,他们站起来,取出放在船舱里的衣服。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的被月光映衬得发白的腹部下面那如漆黑暗夜的残余的黑色部分。虽然只是短暂的凝视,却是那么认真深情。
穿好衣服,清显坐在船舷上,摇晃着双脚,说:
“如果我们是一对堂堂正正的情侣,恐怕不会这么大胆吧?”
“你好无情啊。原来你的心就是这样的呀。”
聪子一副委屈埋怨的可怜样子。其实,在他们的调侃里,包含着一种难以言状的干涩乏味。因为绝望就在旁边等待着他们。聪子又蹲在船影里,从船舷垂下来的清显两只脚被月光照得雪亮,聪子把嘴唇贴在他的脚指头上。
“也许我不该说这些话,但是,除了您以外,没有别的人可以倾诉。我知道自己做的事非常可怕。不过,请您不要制止我。因为我明白总有一天要了结……我只能这样子一天一天拖下去,别无他策。”
“您是做好一切思想准备了吗?”本多的语调里情不自禁地包含着哀怜的情绪。
严是的,已经做好思想准备。”
“我觉得清显也是这样。”
“所以,我不能再麻烦您了。”
本多突然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冲动,他想理解这个女人。这是一种微妙的报复。既然聪子打算把本多视为“理解很深的朋友”,那么本多也具有既非同情也非共鸣的理解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