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6页)

第三个人,马丁·马福德,穿着宽松裤和蓝色法兰绒运动上衣,白衬衫的领子翻在外面。他六十岁,或许是凉亭里的四人中最有权势的一位,因为他的财富来自很多不同领域。他曾经是先知的门徒之一,跟先知学了不少东西。现在他还会讲述一些先知的光辉经历,让苏格拉底俱乐部的听众们开开心。

马福德的事业从投资银行业起步。一开始,在先知的影响下——至少马福德一向这样解释——他跌跌撞撞地起步了。按照他自己的话说,年轻时的他生性风流,勾搭了不少年轻的有夫之妇。那些女人的丈夫纷纷找上门来,但他吃惊地发现,他们不是来找他算账的,而是来要求银行贷款的。他们心平气和,但是个个都寒着脸。出于本能,他准许了他们的私人贷款,尽管他知道这些人根本就不会还。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银行的贷款负责人都收受礼物和贿赂,然后发放不良贷款给小型企业。相关文件很容易搞定,因为那些银行老板也都想放贷——他们干的就是这个,也都靠这个赚钱呢,因此他们制定的规则也都是为了方便贷款主管放贷的。当然还得走一系列程序,签署文件、面谈记录等等。马福德给银行造成了几十万美元的损失,然后被调到了另一个城市的分行工作。他本来以为这是他幸运,后来才明白那不过是老板们对他的行为无可奈何罢了。

年轻时犯下的错误得到了原谅,被人遗忘,也获得了宝贵的教训,马福德自此开始发达了。三十年以后,他就坐在苏格拉底俱乐部的凉亭中,俨然是全美最有影响力的金融大亨。他是一家大银行的主席,还持有电视网的大量股份;他和几个朋友一起把持着庞大的汽车工业,同时涉足航空业。他用金钱编织了一张蜘蛛网,从而占据了电子工业的大块份额。作为华尔街数家投资公司的董事,他促成了一个个大手笔的收购案,将大型联合企业合并成更大的产业集团。当这些收购案进入最困难的拉锯战时,他就甩出大笔大笔的钱,把案子搞定。跟其他三个人一样,他也在参众两院都“拥有”某些议员。

这四个人围坐在网球场外面凉亭里的一张圆桌边,周围是加利福尼亚的金罂粟花和新英格兰的绿植。乔治·格林威尔问道:“你们对总统的决定怎么看?”

马福德道:“他们对他女儿做的事情的确无耻至极,但是因此就摧毁五百亿美元的资产也着实太过分了。”

一个西班牙裔侍者穿着白色宽松裤和绣着俱乐部标志的短袖衬衫走过来,送上他们几个点的饮料。

萨勒坦若有所思:“如果肯尼迪真的这么干,美国民众会觉得他是个真英雄,他会高歌猛进,毫无阻碍地再次当选。”

格林威尔道:“不过他的反应也太过激了,我们都明白这一点。我们的外交关系也会遭到破坏,好几年都缓不过来。”

马福德说:“美国当前的发展势头相当好,立法部门最终将执法部门约束在一定范围之内。如果权力中心向相反的方向改变,国家能够受益吗?”

英弛道:“就算肯尼迪连任,他到底又能做什么呢?国会拥有实权,而且咱们对议员们也有实质的影响力。众议院里不靠我们的捐款而当选议员的人数不超过五十个;而参议员呢,个个都是百万富翁。我们不用担心总统找麻烦。”

格林威尔的目光越过网球场,一直看向远处碧蓝的太平洋,那么平静,那么壮阔。就在此刻,这平静的大洋上,价值几十亿美元的货轮正载着他公司的谷物驶向世界各地。他能决定全世界的人吃饱或者挨饿,想到这一点,他心里多少有些惭愧。

他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来送饮料的侍者打断了。格林威尔到了这个岁数在生活上很谨慎,所以只要了矿泉水。他呷了一口,等到侍者离开,便开始小心地压低声音说话。他怀着满满的歉意干了一辈子伤天害理的事,反而带有一种温文尔雅的气度。“我们必须记住,”他说,“美国总统和他的那些幕僚对于美国的民主进程来说,是个巨大的危险。”

萨勒坦道:“这根本不可能。其他政府官员不会容许总统专断独行的。还有军队,这帮大兵就算再蠢,也只会在总统作出合理指令的情况下才服从。乔治,这点你应该明白。”

格林威尔道:“当然,是这么回事,不过那是在正常时期。但是你看林肯,他能在内战时期暂时搁置人身保护权和公民自由权;再看富兰克林·罗斯福,竟然把我们都拉进二战。看看总统的个人权力有多大吧。他有权赦免任何罪犯,这可是皇帝才有的权力。你能想象这样的特权能让总统干出什么事来吗?这会造成怎样的君臣关系?要是没有强硬的国会来牵制他,他简直可以无法无天。还好我们有这样的国会。但是,我们得看得远一点,得保证国家机器一定要服从合理选举出来的人民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