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 3.母亲和苦恼的健康(第2/4页)
我想要回去的地方,难道真会是我现在头脑里想着的地方吗?我打工的地方在哪里?家里有几个人?今天早晨刚刚离开家,然而总觉得是那么的遥远。我的头脑里产生了混乱,我感到很惊慌。感觉中一切都离我遥不可及,就像是什么时候在梦中看见的一样。而且,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被孤零零地抛在那个空间,所有的一切都同样地离我非常遥远,我伶仃孤苦、顾影自怜。
这样的情形经常发生,而且只有几秒钟。片刻以后,这种犹豫便霍然消失,我又沿着回家的路走去。
当时就好像依依不舍的恋人一样,我忍不住眼泪汪汪的。女友颇感意外,吃惊地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说出自己的感觉,女友便义不容辞地把我送回了家。
女友劝我应该再到医院去检查一次。
我们在我房间里说着话,吃着干酪点心,喝着咖啡,感觉很轻松。
在这样放松的时候,我会有一种现实的感觉,因此我也由衷地想,也许应该去检查一次。但是,我害怕检查以后,医生说不定会对我这种奇异的现象作出某种定论,所以没敢去。
我不愿意回到头部撞伤之前的状态,那会很寂寞,也很无聊。
我喜欢现在的我,永远喜欢。
我绝不会去羡慕那些完美无缺的人。我觉得我的孤独是我的宇宙的一部分,而不是应该祛除的病灶。
就好像我母亲那样。母亲的命运被扭曲着,但她依然很欢快。
母亲在打电话时还看了看时间,估计学校要她去一次。我害怕她打完电话后会找我商量,觉得麻烦,趁她还没有打完电话,我便悄悄地离开了家。
这条街不算大,我马上就能猜出弟弟可能在什么地方。
果然不出所料,在车站前商业街的娱乐中心里,由男在昏暗中玩着游戏机,显示屏的光照射着那张入迷的脸。
“不合适吧,年龄这么小就对宝石感兴趣,不行啊!”我招呼他道。
弟弟吃惊地停下手,抬起头来。
“阿朔姐,你怎么来了?”他惊讶地问。
“你们学校来电话了。”我笑笑。他结束了游戏。
“这里的画面很漂亮,我很喜欢。”弟弟说着,看看从形似弥勒佛的布袋里倾倒出来的色彩缤纷的假宝石,“妈妈发火了?”
“我不太清楚。”
“朔美姐,你现在去打工?”
“是啊。”
“带我一起去,行吗?”
“不行,连我都会被母亲骂的。”
“我不想回去嘛。”由男央求道。
他这种郁闷的心情,我也经历过,所以我非常理解,而且还感到有些怀恋。我切身地感受到培育孩子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尽管我还没有生过孩子。
“算了,我们先去吃点什么吧。对了,去吃烧烤?”
“好啊。”
我们离开娱乐中心,走进商业街耀眼的阳光里。不远处就有一家烧烤老铺。我们打开磨砂玻璃的拉门,里面一个客人也没有。
“炒面,炸猪肉、烤内脏,各来一份。”我们在座位上一坐下,我便点菜。
我们边吃边烤,铁板发出“嘶嘶”的响声。
我问弟弟:“我们的母亲心肠很软,你如果说你很疲倦,不想去上学,她会同意的,你为什么不对母亲说?”
“我总是在去上学的路上,突然就不想去了。”弟弟还说得振振有辞。
吃完时,四周忽然安静下来,隐隐传来商业街上喧杂的声音。午后的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停在像是留着战争痕迹一般的铁板上。
“母亲还在恼火吧。”
“恼火什么?”
“因为我变了呀!”
“你在说什么呀,你还是小学生啊。”尽管我心里想,你还小,母亲也许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我还是说道,“在你今后的人生里,不能对母亲说的事多着呢,交女朋友、喝酒、抽烟、做爱,等等。为逃学这样的事情耿耿于怀怎么行?按你自己喜欢的去做,听到了吗?”
弟弟最近的面容的确有些怪怪的。
他长着一张不匀称的脸,开始出现与不久前截然不同的神情。
是一张黝黑的呆板的脸。他的睫毛很长,瞳距很宽,像他的父亲,樱桃小嘴像母亲。
但是,说他的面容怪怪的,并不是指像谁,而是有着一种更微妙的感觉,好像突然之间变得老成起来,与年龄完全不合,显得很疲惫。
“阿朔姐,你很冷酷啊。”由男说道。
“为什么?”
“我有这样的感觉。”
“真的?”
“哇——你会生气吗?”
“总比让你哭哭啼啼的好吧。别再磨磨蹭蹭了,还是回家吧。”
在烧烤店门前,我和弟弟分开了。
我径直去上班。夕阳西照,傍晚的商业街披着一层晚霞。
感觉就像国外的大卖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