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 14.something's got to give[1](第3/4页)

于是,我们两人都沉默了。

那时,想必我们两人都在回想着真由。

不知为何,仰望着这样的天空,有关弟弟的话题,以及今天的气氛,都有意无意地会让我们联想起真由。

在我和龙一郎之间有着一个真由,我有妹妹,总觉得这样的天空与景色和真由很相似。以前我没有这样想到过她,真是不可思议。

如珍珠一般的皓齿,那双从小就长得很灵巧的小手。

弯腰吃西瓜时的背影,修过趾甲的伸直的脚。

盘在头顶上的棕色秀发。

这些所有的一切。她酷爱晴朗的日子,即使在狭小的房间里,也尽想着要晒太阳。

她那独特的笑脸含情脉脉而又甜蜜,笑声如水面的波纹一样扩散开来,如响亮的银铃声。

记忆中所有关于妹妹的碎片突然在我的脑海里苏醒过来,分外鲜明,令我惊讶万分。我只渴望能再见她,我变得坐立不安,因为那份渴望而感到痛苦不堪。

妹妹已经去世,不可能再见到她了。然而,在异国他乡的天空底下,自从妹妹去世以后,我第一次如此渴望见到自己的妹妹,这真是太奇怪了。这孩子先我而去。我觉得我的内心深处还有着被她厌弃、受到她背叛的委屈心理。我心有不甘。

不久前,男人们都去潜水的时候,我在花娘的房间里看过玛丽莲·梦露最后一部电影。那是她死前正在拍摄的未完成的喜剧片,可以说是展示她出洋相的演技集。

片中的画面充满活力,梦露非常美丽、开朗、温柔,她大声地笑着,笑得如此灿烂,谁都没有想到没过多久她便葬玉埋香,非正常地死去……

她穿着西式礼服,紧紧抱着从游泳池爬上来的浑身湿透的孩子们,或者看着演技拙劣的狗哈哈大笑,或者裸身在游泳池里游泳,绽放着自然的光彩,令人怎么也想象不到她会酗酒、吸毒,发高烧到了站也站不稳的地步。

然而,她却始终在散发着什么。透明、闪亮、眼看就要消失的神秘的光线。因为太漂亮,所以焦点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光彩夺目得怕人,然而那光却绝不妖艳。

看过录像带以后,某种情感牵动着我,我茫然地思考着。

直到夜里睡觉的时候,我才好不容易明白过来。那份牵动我的情感源自真由。真由也是那样的,消逝之前正如梦露一样好似融入了蓝天里,融化在空气里,融进了夕阳里,没有丝毫的生气和活力,然而却非常耀眼,心荡神驰怡然自得,举手投足都与这世界融合在一起,像一件贵重物品一样令人非常注目。

原来如此,我想。那样的相似如果不是服毒的缘故,就是死期临近的缘故,或者两者都有。

真由真的已经不在了?真的已经不在任何地方了吗?

天空是那么蓝,影子是那么深浓,如果仔细品味,一切都那么宏伟,那么慑人,然而真由却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你们回来了?”弟弟像小狗一样从海滩上跑过来。

而且,他轻声地说:“你们两人说体己话过瘾了吧?”

“也没说什么,我们只是说说人生和旅途中的趣事。”我说。

“你们有没有度过一段像约会一样的时光?”弟弟接着问。

“什么呀,你在说什么呢?你是吃醋了,还是在为我担心?”我笑了。

“我没有为你担心。”弟弟说。

我们在三明治快餐店外的桌边坐下。眼前是大海,弟弟一直在游泳,刚刚上岸,头发还在滴水。花娘端着盘子从里面朝这边走来,满满一盘西瓜。

我想:这样的时候,她为什么脸上总是洋溢着那样的笑容呢?她的手上托着西瓜,使她的笑容显得格外甜美,就好像在观赏一部古老的南国电影,连心情都变得甜蜜起来。我喜欢这样的人和这样的才华,喜欢得不能自已。

“这西瓜是招待你们的。”花娘说,“我还在里面干活,你们慢慢享用吧。”

花娘放下西瓜,回店里去。

“阿龙哥呢?”弟弟问。

“去加汽油了,说马上就来。”我说,“你不要为我们操心啊,像个傻瓜一样。”

“不过,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们还不会想到回国吧。”超能力的弟弟非常了解我的痛楚。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考虑,你不用为我操心啊,弟弟。”我满脸笑容地说,“还是说说你自己打算怎么样吧。”

“我不想回去。”弟弟说,“我想一直呆在这里,不行吗?在这里,你不用为我的生活发愁,我可以去店里帮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