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 18.What about your friends[1](第4/5页)

走到大楼外,走进柔和的阳光里,弟弟笑得很灿烂。令人不快的是,他的情绪真的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周身笼罩着像是受到保护似的那种轻松自在的氛围。

“你快乐吗?大家对你都很好吗?”

“很好。我还有了新朋友呢。有的孩子有自闭症,但和他们在一起,我感觉相互之间心灵上不是不能沟通的。还有,有的孩子会莫名其妙地突然哭闹起来,或者乱发脾气,也有的孩子只是不和老师说话,有的孩子刚才还和大家一起很要好地说着话,父母一来探望就突然变得不开口了。”

“全都是怪里怪气的吧。”

“是啊,睡觉前,大家常常说一些在家里过得不愉快的事。”

“他们对你作了什么样的诊断?在咨询会上?”

“说我太敏感。”

“说的没错。”

“我暂且对他们坚持说,父母离婚令我感到很伤心。”

“是啊,这很有效啊。”

“后来在只有父母才能参加的咨询会上,母亲遭到训斥了。”

“也很有效啊,不是很好吗?”我对他说。

“幸好我在这里不会待得很久。”

“是吗?”

“这是我的打算。”弟弟说。

我们坐上电车,驶向我家附近的那个车站,附近一带像样的闹市区就只有那里。我问他要不要顺便回家看看,他说不用了。我觉得他很了不起。他还是个孩子,不可能不想见母亲的。

窗外的景色柔和得像是披了一层云霞,街上到处都点缀着春天的花朵,色彩缤纷。星期六中午,车内乘客稀少,阳光洒满了摇晃得非常舒服的车厢。

“不知为什么,我和大家都很合得来。我能够知道他们头脑里想的事情。他们比普通学校的孩子怪诞或偏执,甚至让人担心,不知道接着会讲出什么话来,但我不知不觉地喜欢起他们来了。”弟弟说。

“你比同年龄的孩子早熟,脑子也好使,所以想的也就多了,于是气氛就形成了。这样的孩子,会不知不觉全身心地去感受普通孩子不用考虑的事情,所以你和他们才很投缘吧。”

我先试着作出分析,但与弟弟的亲身体验相比,这分析就相形见绌了,毫无说服力。

弟弟不停地点着头。

“我相信普通学校里一定也有合得来的孩子,现在只是没有找到。我连去找的力气也没有。”

我原想劝他不要勉强自己,但终于没有说出来。他拼命地要把自己的全身心都磨练得非常敏锐,我能对他说什么呢?不能。

走进经常光顾的咖啡店,坐在那张大桌子旁边之前,我把宽面条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弟弟要了四块蛋糕,我感到很惊讶,我正回忆着上次来这里吃什么蛋糕,宽面条的面影忽然从我的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对不起,我忘了一件事。”我说,“上次我在这里遇见一个人,对方要我把住址和电话号码交给你。”

“那人是男的?”弟弟问。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无可言状的、僵硬而古怪的表情。我将此理解成是害怕。

“不是,是一个女的。”我将纸条递了过去。

“她是不是叫‘宽面条’?”弟弟看着纸条问。纸条上只写着真名,这让他很猜忌。

“是啊,正是她。”

于是弟弟似乎很高兴。他快速的情感变化中散发着隐秘的气氛。

“是你的朋友吗?”

“是的。我在公园里认识了那女人,她人很好,我们就交上了朋友。但她的朋友,那个男的,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我来儿童院的事从来没有向她提起过,所以她在为我担心。”

“你说可怕,怎么可怕?”

“我说不清楚,就是可怕。他好像很喜欢我。”

“是同性恋吗?”

“不是指这个。”

“是怎么回事?”

“他每天晚上故意跑进我的梦里。还有,总是向我送来什么电波。”

“呃,你说的像画中的故事一样,莫非你觉得这咖啡店里的人都是间谍,在监视着你的举动?”

他终于患上精神分裂症了?我这么想着问他,不料弟弟勃然大怒。

“你说的什么呀!”他接着说,“我总觉得害怕,而且也没有去上学,上次我想问父亲能不能让我住一段时间的,真的。”

我不知道这些事,感到胸口堵得慌。

“是吗?”

“但是我一想到他那里有个小孩,已经够累的,我提出后他也许不会拒绝,我就不好意思提了。”

“你真了不起。自己的事情,自己来考虑。”

“嗯。”

弟弟贪婪地吃起端来的蛋糕。我只是喝着咖啡,望着花瓶里与上次不同的鲜花。

除了鲜艳的橘红色唐菖蒲之外,还点缀着七拐八弯的深褐色的花枝。

上次插的是白色百合花和蕾丝花,那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