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10/12页)
尽管如此,高文和维斯坦交手之突然还是让埃克索吃了一惊。好像有人对他们同时发出了信号一样,两人之间的距离消失了,刹那之间,他们已紧紧抱在一起。事情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在埃克索看来,两人似乎抛开了剑,张开臂膀以复杂的动作锁住了对方。与此同时,两人略微旋转了一下,像跳舞一样,这时候埃克索看到,两人的剑似乎融在了一起,也许是因为两柄剑撞击的力量太大吧。这让两人都觉得尴尬,正尽最大努力,要把武器拉开。但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老骑士拼尽气力,脸上表情都扭曲了。维斯坦的脸这时看不见,但埃克索看到他的脖子和肩膀都在颤抖,显然他也在尽全力扭转这一僵局。可是,他们的努力似乎都白费了:时间越久,两柄剑似乎就粘得更牢,看来没别的办法,只好抛开武器,重新开始战斗了。不过,两人好像都不愿意放弃,尽管这样拼命,简直要把力气耗光。接着,某根弦崩断,两柄剑瞬间分开。剑刃分开时,黑色的尘埃——让剑刃紧紧粘在一起的,也许就是这种物质——从中间腾起,飞向空中。高文脸上露出惊讶而又欣慰的表情,他身体转了半个圈子,单膝跪在地上。维斯坦被这股大力推动,几乎转了整整一圈,停下来的时候,用重获自由的剑指着悬崖之外的云,背部正好对着骑士。
“上帝保佑他,”比特丽丝在身旁说道,埃克索这才意识到,她一直也在观看。等他低头再看时,高文另一只膝盖也跪在了地上。接着,骑士巨大的身躯扭曲着,慢慢倒下,摔在黑色的草地上。他又挣扎了一会儿,像睡梦中的人扭动身体,让姿势更舒服一些,等他脸朝着天空,脸上便显出满足的表情,尽管他的腿仍在身体下面别扭地蜷缩着。维斯坦谨慎地走过去,老骑士似乎在说什么,但埃克索离得太远了,听不见。武士在对手身前站了一会儿,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剑,埃克索能看见黑色的液体,滴滴答答由剑尖落入泥土。
比特丽丝贴在他身上。“他是母龙的守护人,”她说,“可他对我们很好。要不是他,谁知道我们这时候在哪儿呢,埃克索,看着他倒下去,我很难过。”
他把比特丽丝抱紧。过了一会儿,他放开她,向下爬了一点儿,能更清楚地看看躺在地上的高文。维斯坦说得对:地面在悬崖边上略微隆起,血流到那儿便聚集起来,不会洒下崖壁。他看在眼里,感到无比凄凉,但与此同时,他也觉得——虽然只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感受——心中某种强烈的愤怒,埋藏已久,现在终于平息了。
“了不起啊,先生,”埃克索朝下面喊道。“现在,你和母龙之间没有阻碍啦。”
维斯坦一直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骑士,这时他走到山丘脚下,步伐缓慢,多少有些摇晃,他抬头向上望着,脸上神情迷茫,如在梦中。
“很久以前,”他说,“我就学会了在战斗中不畏惧死神。但是,面对这位骑士的时候,我想我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在我身后轻轻传来。他年纪很大,但差点占了上风。”
这时候,武士似乎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剑,他似乎打算把剑插进山丘脚下的松软泥土里,但在最后一刻住了手,剑尖几乎都碰到泥土了。他直起身子,说道:“这时候把剑擦干净干什么?为什么不让骑士的血和母龙的血合在一起呢?”
他沿着山丘一侧走上来,脚步仍然不稳,像喝醉了酒。他从他们两人身旁走过,靠着一块石头探出身体,眼睛盯着下面的坑,肩膀随着呼吸起伏。
“维斯坦阁下,”比特丽丝轻声说。“我们现在都急于看你杀死魁瑞格。不过,结束之后,你能埋葬这位可怜的骑士吗?我丈夫很疲惫,还要留点儿力气赶路呢。”
“亚瑟令人憎恨,他是亚瑟的亲戚,”维斯坦转脸对她说,“不过,我也不会把他的尸体丢给乌鸦。放心吧,夫人,我会照顾他,甚至可能把他葬到这坑里,让他与守护了很久的龙待在一起。”
“那就快点,先生,”比特丽丝说,“结束任务吧。龙虽然很虚弱,但不杀了它,我们心里就不踏实。”
然而,维斯坦似乎听不见她的话了,因为他正盯着埃克索,脸上有种悠远的神情。
“你没事吧,先生?”埃克索开口问道。
“埃克索阁下,”武士说,“我们以后也许就不会见面了。所以请允许我最后再问一次。有个温和的不列颠人,我小时候就认识,像智慧的王子一样经过我们的村庄,让人们梦想着各种办法,使无辜者免受战争的灾祸,那个人是你吗?如果你还记得,我请求你在我们分手之前告诉我。”
“就算我是那个人,先生,今天我也只能透过这条龙的气息,才能看到他,我看到的是个做着梦的傻瓜,但他的用心是善良的,还要亲眼看着庄重的誓言毁于残酷的屠杀。在撒克逊村庄中传播协议的,还有其他人;但是,如果你能多少回忆起我的面孔,又何必去假设那是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