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5/12页)

至于高文爵士,他一直仔细地观察着维斯坦的每一个动作,而且——在埃克索看来——他的眼睛里慢慢露出了某种狡黠的神色。撒克逊武士专心做着手头的事情,骑士则悄悄走到近前,拔出剑,插在泥土里,然后将两条胳膊放在宽大的剑柄上,让剑支撑着身体。现在,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正在观察维斯坦,埃克索想到,他也许在回忆关于武士的各种细节:身高、攻击范围、小腿的力量、绑着绷带的左臂。

维斯坦满意地系好了绳子,站起身来,转身面对着高文爵士。两人互相看着,短短一瞬间,他们的眼神中有种奇怪的焦虑感,随后维斯坦便热情地笑了。

“这个习惯呢,就能看出不列颠人和撒克逊人的不同了,”他用手指着,说道。“你看那儿,先生。你的剑拔出来了,你用它来支撑身体,好像那是椅子或板凳之类的东西。虽然教我的是不列颠人,但对任何撒克逊武士来说,这都是个奇怪的做法。”

“活到我这把风烛残年吧,先生,你就知道是不是那么奇怪了!这是和平年代,我想一把好剑能起点作用总是高兴的吧,哪怕是用来给主人歇歇这把老骨头。有什么奇怪的呢,先生?”

“可是,高文爵士,你仔细看看,剑都插进土里了。对我们撒克逊人来说,剑的刃口是连睡觉都要关心的事情。我们甚至都不让刃口接触到空气,担心它失去哪怕一丁点儿锋刃。”

“是这样吗?锋利的剑刃很重要,维斯坦阁下,这我不打算争辩。不过,也不是什么都靠剑刃吧?好的步伐,可靠的战略,镇定自若的勇气。还要有那么一点儿野路子,让人难以捉摸。先生,这些才是决定竞技的要素。还要相信获胜是上帝的旨意。所以呢,还是让老人家歇歇脚吧。而且,剑插在剑鞘里,有时候不是来不及拔吗?我在很多战场上都是这么站着喘气的,心里很踏实,因为我的剑已经拔出来了,随时可以出击,绝不会等我要用它的时候,它却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我,这是下午呢,还是早晨啊。”

“看来我们撒克逊人对剑更狠心一些。因为我们根本不许它睡觉,哪怕在黑暗的剑鞘中休息时也不许睡。看看我自己的剑吧,先生。它很了解我的脾气。它知道,一旦呼吸了空气,很快就会碰上皮肉和骨头。”

“看来是风俗不同吧,先生。这让我想起以前认识的一个撒克逊人,一个不错的家伙,我和他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搜集柴火。我忙着用剑砍一棵死树,而他就在我旁边,只用双手,有时候用块钝石头。‘你忘记你的剑了吗,我的朋友?’我问他。‘为什么要空手,像头有利爪的熊呢?’但他不听我的。当时我以为他疯了,现在呢,你让我明白道理啦。就是活到我这么大年纪,还是有功课要学习啊!”

两人都笑了笑,然后维斯坦说:

“高文爵士,站在我这边的也许不仅仅是风俗。他们总是教我,哪怕在我的剑刃穿过对手身体时,我的脑子里也必须为接下来的那一剑做准备。如果我的剑刃不够锋利,先生,剑的运行哪怕只慢一丁点儿,碰上骨头时顿了一下,或者在对手缠结的内脏中耽搁了,那么我的下一剑必然会慢,胜负也许就在这一瞬间。”

“你说得对,先生。我相信我是年纪大了,而且多年没有打仗,才这么粗心。从现在开始我要以你为榜样,可是我的膝盖因为爬山没了力气,求你给我这份小小的安慰吧。”

“当然啦,先生,你舒服就行。看见你这么休息,我想起了这一点而已。”

突然,埃德温停止歌唱,开始叫喊起来。他一遍一遍喊着相同的话,埃克索转过脸,低声问身旁的比特丽丝:“他说什么呢,公主?”

“他说,那山上有什么土匪的营地。要我们都跟他去。”

维斯坦和高文两人瞪大眼睛看着这男孩,神色都有些尴尬。埃德温一边喊叫,一边拽着绳子,过了一会儿,他安静下来,瘫软在地上,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时间过得很慢,大家很久都没说话,只有大风呼号。

“高文爵士,”最后埃克索说道。“现在我们都看着你啦,先生。我们之间就不要遮遮掩掩了。你是母龙的守护人,不是吗?”

“是的,先生。”高文神色傲慢,轮流盯着大家,包括埃德温。“她的守护人,最近也是她唯一的朋友。僧侣们喂了她很多年,和你们一样,把动物拴在这个地方。但是现在他们自己吵了起来,魁瑞格察觉到了他们的背叛。不过她知道,我依然忠心耿耿。”

“那么,高文爵士,”维斯坦说,“你能不能告诉大家,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就在这母龙附近吗?”

“她就在附近,先生。你能找到这儿来,很不容易,尽管你运气好,碰到了这个男孩给你当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