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4/7页)
但崔舒若却挥退了行雪,她命人在最前头安置坐席,陪着女工们。
男女之间地位悬殊,即便引睇儿胜了,可很难说得准会不会有人心怀不忿。她信得过冯许的人品是一回事,但女工们信的却是她。
而比起所谓的男女之别,权势能湮灭一切偏见。
整座府邸的人都能看不起女工们,可他们却不可以冒犯崔舒若,因为她是衡阳郡主,背后有整个齐国公府,得罪了她,不是找死么?
即便是为了稳住女工们的心,崔舒若暂且不会离开。
她既然坐下了,那么服侍的婢女们自然会把经过战乱而显得简陋的屋子好生打扫。
擦地的擦地,打扫窗棂的打扫窗棂,还有屏风、熏香的铜炉,甚至是案几边上要摆上娇嫩的花枝,糕点水果也不能少。
而且跟在崔舒若身边的婢女们个个规矩严整,不苟言笑,很快就将一切收拾好。
对面的男子望见这一切,眼里流露的是对权势的渴求,还有不加掩饰的羡慕。
但崔舒若身边隔着屏风,一切的目光都被隔绝在外,也没人敢一直盯着,生怕盯得久了会有人站出来指责他们胆敢冒犯郡主。
所有人都各司其职。
女工这边兴奋不已,但也因此更加卖力。
对面的男子们便不是了,多少有些心浮气躁,可把冯许给气死了,小胡子一翘,拿起戒尺犹如老夫子般巡视,发觉谁分神了,就敲响他们的案几。
因为冯许的严苛不放水,倒是叫人心安定了几分。
谁让冯许是个能长篇大论,将先贤之言信手拈来教人的,被他一说,面上无光。
崔舒若她们来的时候,不过是刚过午时,经过一下午的辛苦,很快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了。行雪过来请示崔舒若晚膳要用些什么,崔舒若放下手里的笔,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她说平日里这里的人用什么,她们就用什么,不许多也不许少。
行雪神情犹豫,可她比崔舒若身边的任何一个婢女都要懂分寸识眼色,故而只好应声退下,遵从崔舒若的吩咐。
等一会儿,今日的晚膳就被盛于食盒中被送了来。
一共只有两样,分别是汤饼和胡饼。
虽然都带了个饼字,可汤饼其实就是面片汤,倒是胡饼酥脆,真正是后世饼的模样,但表面沾满胡麻,也就是芝麻。
比起外头食不果腹的流民,这样看似简陋的吃食,其实已经十分好了。
但架不住日日吃,男子那边吃的胡饼还全是午膳时剩下的,不说难吃,但口感定然是比不上刚出炉的好吃。
倒是崔舒若这边,虽然已经叫人照常,可灶上的厨子听说是郡主来了,哪敢叫她吃午膳时剩下的东西,连带着女工这边吃的胡饼全是刚出炉的,热乎香脆,汤饼味道也更好。
如此一来,即便面上看不出什么差异,可个中滋味只有吃的人才知道了。
累了一日,也就用膳时能轻快会儿,说起话自然就十分热闹。
也不知是因着今日对面坐的是女子,还是因着胡饼太难吃,有些人心浮气躁之下,竟然脱口而出道:“诶,今日的晚膳难吃怕什么,如今多了这么多女子,定然有善于庖厨之事的巧妇。明日起,指不准顿顿都能用上好吃的饭菜。”
说话的声音虽嘈杂,可这男子不加掩饰,极为兴奋的说出此话,不仅是崔舒若,便是女工们也都能听见。
崔舒若很少吃汤饼,原本正拿着瓢羹舀汤,听到那男子的话,轻轻笑了,放下的瓢羹与碗发出清脆的响声。
明明院子里十分吵闹,可崔舒若的一声轻笑,就是能十分清楚的传进众人耳力,莫名其妙就安静了下来。
崔舒若不疾不徐的道:“她们的手,不是用来做羹汤的。”
她的话宛如一道惊雷,驳斥得那男子面色先红后白。
整个院子都凝固起来。
若非冯许站出来,怕是等到汤饼彻底凉了,也没人敢说一个字,做一个动作。
冯许拿着戒尺,气得快要跳脚。
他指着那个说话的蓝衣葛布男子,“尤禀,你何时满脑子只余口腹之欲了?这汤饼与胡饼哪里不好,你可知外头的百姓连树皮草根都要抢着吃?
往日你狂妄的说要济世救民,如今却连一点点苦头都受不了。‘大人不华,君子务实’,这样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吗?倘若只识得夸夸其谈,还请你另寻高处,我这指不准清苦一生,供不得你。”
冯许失望的摇头。
比起崔舒若的驳斥,冯许的话要更让尤禀无地自容,他低下头,声如讷讷,“弟子不敢,请先生宽宥!往后弟子必定谨言慎行,戒骄戒躁,还请先生再给弟子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