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2页)

他捡起一根柱子,拿在手上像个走钢丝的,向窗台边走去。他把柱子一头放在矮墙上,试着让另一头越过那条小路。还差一码的距离,因为太重拿不住了。他把柱子拖回来再试一次,柱子和墙壁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这次将柱子末端顶在墙上,角度降低几度朝对面屋顶伸过去。就在他快要握不动的时候,他放手让柱子就像个节拍器一样掉下去,砸到对面的矮墙上,弹起来,抖动着。他跑过去想稳住它,但柱子那端滑离了对面的墙,这端也从他的手下弹出,打着转跌落下去,一下子不见了,接着就听见下面传来一阵乒里乓啷,一片混乱。而此时,他已经在把另一根柱子拖到位了,这次的位置让它可以起到支架的作用。他把柱子倒放,慢慢地松开手,看着它往下摇晃。还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弹跳着,但这次一端被墙固定住了,另一端也搭在对面的屋顶上。他把柱子再往前推,直到搭在房顶的两端都有一英尺的长度,然后爬上屋檐,开始准备越过小路。移出一码后,他把脚抬起,绕在柱子上,这样可以加快移动速度。

屋顶上传来一阵喊叫声。他抬头从胳膊缝里看到那帮追他的人已经冲到了屋檐边。他们试图把柱子从墙上撬开,但沃克身体的重量使它紧紧卡住。他继续往前爬,一步又一步,肩膀使力拉,脚使劲蹬,让身体往前挪。当他们开始抬起柱子时他感到一阵晃动,但柱子又落回去了,发出尖锐的刮擦声。晃动的结果是他的腿从柱子上掉下来了,只能靠手吊着。一瞬间他悬挂在空中有些失控,但调整呼吸后,开始再度移动,两手交替往前挪。扫了一眼身后,他们站在墙上,正把柱子往阳台方向推。最终随着猛烈的推动,他们将仅剩的几英寸推掉了。沃克抓住了房檐,脚手架柱子顺着他的肩膀笔直掉了下去。他用手指抠住墙壁。下面又是一阵碰撞声。他爬上屋顶,回头看。那一刻四个男人站着:沃克和追他的三个人,一动也不动。

“听着,”卡佛喊道,停下来喘口气,“我们应该谈一谈。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沃克大口吸了几下空气。卡佛又开始说了,一道突如其来的阳光将他的轮廓照得异常清晰。

“我们要的是同样的东西。我们知道马洛里在哪里。”沃克调整好呼吸,似听非听。他转身沿着一排排屋顶走。卡佛叫道,“等一下。沃克,等一下。”

沃克继续走,听到卡佛的吼叫,“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兰斯洛特。你死定了。”

沃克试着走紧急通道。门是锁上的,但这门连同门框都腐烂了,一脚就踢出一个洞。他伸手进去打开门锁,然后低头走向楼梯。他冲下楼走进拥挤喧闹的大街。一辆出租车停在附近,沃克推开等在一边的上班族,拉开车门冲进车里。

回到中央大酒店后他把自己的东西都堆放到包里。他唯一关心的事就是离开阿森松。下一步去哪儿不重要。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在想坐飞机也许不是寻找马洛里的最好方式。马洛里的行踪如此没有规律,也许他应该放弃任何计划。他赶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去阿莱美茵的车票,那儿是他随机发信的目的地里离这儿最近的地方。

他还有点多余的时间:火车十五分钟内不会开,并且不允许乘客上车。他在车站大厅里四处溜达,带有多半会在这里遇到卡佛的猜测。毕竟这里至少有一半的人看起来不是在跟踪别人就是在被跟踪。之所以这么想也许是因为这么多人都戴着帽子的缘故。在任何其他场合戴帽子都显得有些做作,但在这儿,火车站里,帽子是旅行的标准行李之一,一张副券。有机会不被猜疑地戴着帽子也许正是保护旅途艳遇的手段之一。

在去月台的路上,经过一个自助拍照亭,他低头避过布帘走了进去。那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不过并非有意为之,他发现自己将可调节高度的旋转凳放到最低,并往机子里面投硬币,摆好姿势照了四张快照。狼狈地从拍照亭出来,他看到一个读小报的女人朝他这边走来。一个亚洲女孩进了拍照亭。他看看钟,广告牌上写着“四分钟出照片”。标语周围全是样本照片,有微笑的一对儿,还有或微笑或严肃的单人照。其中有一张是一对黑人和白人夫妻在接吻和扯脸——在那个相对私密的小亭子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动作。机器不会在意,它只管记录,不会关注。不管你是丑还是美,是高还是矮,机器都一视同仁。

才过了两分钟照片就出来了。他走到机器边一看却是那个读报女人的照片,女人走过来取走了照片。

照片的冲洗时间是累计的,所以他还要再等四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但现在只剩下四分钟可等了。广播里已经在通知火车马上要出发。两分钟过去了,他抬头看钟,扫了一眼出照片的金属盒,迈步向火车走去。刚走两步好像听到拍照亭那边发出一阵微弱的沙沙声。他跑回去,看到托盘还是空的,又转身朝火车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