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路德维克,埃莱娜,雅洛斯拉夫 13(第2/2页)
我把手伸给金德拉,而泽马内克招呼着埃莱娜:“唉呀,带了波洛佐娃小姐,本想把你也带上,现在我看这对你不合适,你还是更喜欢和路德维克……”
“您坐我们的车子走吗?”那穿牛仔裤的小伙子硬邦邦地说,口气实在不友好。
“你开车来了吗?”泽马内克问我。
“我没有车。”我回答。
“那你就跟他们一起走好了,”他说。
“我可是要猛开到一百三的!要是您怕的话……”穿牛仔裤小伙警告我。
“金德拉!”埃莱娜埋怨他。
“你也可以跟我们同路,”泽马内克说,“不过我相信你更喜欢新朋友,而不是老朋友。”他仿佛是顺口似的把我称为朋友。我当时认定,我离这种耻辱的和解只差两步了;再说,泽马内克又默不作声了一会,好像在犹豫,又像在不停地想着把我拉到一边去跟我一人谈一谈(我低着脑袋好像就等那一斧子砍下来),但我想错了,他朝手表瞥一眼说:“真是的,我们想要在五点以前到布拉格,时间可不多了。得了,咱们该分手了!回见吧,埃莱娜!”他握了握她的手,然后跟我和那个技术员也握手告别。波洛佐娃小姐也和大家一一握手,他们走了,手挽着手。
他们走了。我无法不望着他们:泽马内克的身子挺得直直地迈着步,长满金发的脑袋神气地抬得高高的(胜利凯旋的样子),身边伴着一头棕色卷发的女郎;她很美,即使从背后看也美,步态轻盈,真使我喜欢;她使我喜欢得心里发痛,因为她那渐远的美丽向我宣告着一种极其冰冷的漠视,和我整个儿的往昔一样使我寒心。我本想在我家乡一雪往昔之耻,然而刚才这个往昔就从我的身边擦过,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就像根本不知有我一样。
屈辱和羞愧压得我透不过气。我只想悄然一人躲到一边,把这段历史、这一场倒霉的玩笑抹掉,把埃莱娜和泽马内克抹掉,把前天、昨天、今天抹掉,把这一切统统都抹干净,一丁点儿都不剩下才好。“我跟这位女记者同志单独谈几句话您不会介意吧?”我对技术员说。
我把埃莱娜稍稍拉到一边;她想跟我解释一番,说了泽马内克和他的女朋友几句什么,不好意思地抱歉说她本该把什么都跟他说明白的。然而现在无论什么对我都无所谓了;我只有一个念头:赶快走开,离这儿远远的,也远远地离开这事;把这一切都一笔勾销。我认为自己无权再这样欺骗埃莱娜;她和我无冤无仇,可我的做法很卑鄙,把她当作一件简单的东西,一块石头,想用它(本是无意的)去砸在另一个人身上。我这可笑的报复竟失败了,不由使我气结,我下决心非就此结束不可,尽管显然已经晚了,但毕竟还不算过晚。不过我无法向她解释清楚:不仅是因为和盘托出真相会刺伤她的心,况且她也不能理解。我于是只得反反复复对她说:我们上次的相会就是最后的一次,我永不会再见她了,我不爱她,她必须理解这一点。
结果比我预料的还要糟得多:埃莱娜脸色转成铁青,浑身发抖,她不肯相信我的话,不肯放开我;我一再恳求她才得以脱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