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路德维克,埃莱娜,雅洛斯拉夫 17(第3/5页)
特别是只要一提到埃莱娜他就显得很高兴,我认为这也是出于他的掩饰,因为估计大家都知道他对埃莱娜一厢情愿的爱慕,他得使出浑身解数来避免单相思这个不光彩的帽子。即使我对他泰然不惊的样子不足全当真,但至少大大减轻了我面前这封信的分量,所以我还是把信拿起来,撕开了封口:“现在我的心灵和肉体都没有理由再活下去……我对你说永别了……”
我赶紧招呼正在园子那一头的服务员,大声喊道:“结账!”他朝我点了点头,但仍走他的路,在走廊上立即不见了身影。
“快走,没时间耽搁!”我对小伙子说。我已经站起来,穿过花园;他跟着我。我们走过过道,到了餐馆大门口,服务员也只得跟在我们后面追来。
“一份牛肉,一个汤,两杯伏特加。”我嘴里说。
“出什么事了?”小伙子畏畏怯怯地问。
付完账,我让他赶紧把我领去找埃莱娜。我们走得很快。
“到底出什么事了?”他一直追问着。
“远不远?”这回是我问他。
他指指前面,我跑了起来。区文化委员会在一所简单的平房里,白色的石灰墙,一个门和两扇窗。我们进去;这个管理机构够寒伧的:窗下有两张并排放的办公桌;一张桌子上有一台录音机,一个笔记本和一只手提包(对,是埃莱娜的);两张办公桌前有两张椅子,一个角落里有个金属挂衣架。上面挂有两件风雨衣:一件女式和一件男式的。
“就是这儿。”小伙子说。
“她是在这儿把信交给您的吗?”
“对。”
可是这会儿,屋里空空的,急死人;我叫道:“埃莱娜!”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那么虚,那么急,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没人答应。我又喊:“埃莱娜!”
小伙子问我:“她会……?”
“看样子像。”我回答。
“她在信里说了吗?”
“可不是。”我说。“借给你们用的屋子还有吗?”
“没了。”他说。
“那么旅馆的房间呢?”
“我们今天早上已经退掉了。”
“那她肯定就在这儿。”我说。我听见小伙子嘶哑的声音哽噎地喊,“埃莱娜!”
我推开进里屋的门;也是一个办公室:写字台、纸篓、三张座椅、一个柜子和一个挂衣架(跟外面一间屋里一模一样:金属的柱架由三条腿支着,顶端分成三叉;上面什么衣服也没挂,它模模糊糊和个人影差不多,显得孤零零的;光秃秃的金属柱和滑稽地向上伸出的胳膊让我越看越着慌);除了桌子上方有个窗户外,就只有上面一无所有的几面墙壁,没有门,可这座小平房就只有这两间当办公室的屋子。
我们回身进了第一间屋子;我抓过笔记本,翻阅起来;上面的字迹十分难认,内容是众王马队的一些描述(按照我强认出来的字判断);没有什么别的或类似永别的话。我打开手提包:里面一块手绢、一个小钱包、一支口红、一个粉盒、两支散香烟、一个打火机;没有服完毒药的瓶子、管子什么的。我心急火燎地又细细分析思索,埃莱娜可能会选择什么方式,想来想去,只有服毒最可能;可总得留下哪怕一个小管小瓶的。我去衣架那里掏埃莱娜的风雨衣的兜:全是空的。
“她不会去阁楼吗?”小伙子忽然不耐烦地问,他估计我在屋里也搜不出什么名堂来——尽管我的寻找才花了几秒钟。我们跑到过道里去,那里有两扇门:一扇上面三分之一是玻璃,不看就知道是一个后院;我们推开更近的那道门,眼前出现了一个阴暗的楼梯,梯级上满是灰尘和煤黑。我们往上爬;屋顶上惟一的天窗(肮脏的玻璃)只能透过模糊的、青白色的光来。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物件(箱子、园丁用的工具、镢子、尖嘴锄、耙子、一大沓一大沓的文件、一张散架的破椅子);我们磕磕绊绊的。
我本想喊“埃莱娜!”可是一阵害怕使我没喊出口;要是再没有人回答就更可怕了。那小伙子也没敢喊。我们翻动那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出声儿地东碰西摸,寻着一个个黑乎乎的角落;我感觉到我和他都是慌乱极了,最吓人的就是我和他两人谁都不敢张口,等于承认我们不会得到埃莱娜开口回答,眼下所寻找的无非是她的尸身罢了,或吊着或躺着。
这一番搜寻没什么结果,我们又下去回到办公室,我又一次审视着家具:桌子、椅子、还有挂着她的风雨衣的衣架;又找了旁边那间屋:桌子、椅子、又一个衣架,它上面什么也没有却气人地举着两只胳膊。小伙子叫着埃莱娜(徒劳地)!而我呢(徒劳地)打开柜子,里面露出纸张、办公用零碎文具、不干胶纸和尺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