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巴纳德的堕落(第4/13页)

“爱德华有没有告诉你他何时启程归来?”

“没有,他没提这件事。我以为他或许跟你说了些什么。”

“一个字都没提。”

“你知道爱德华这个人,”她笑着答道,“他没什么时间观念。如果下次你写信的时候想起来了,不妨问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贝特曼十分敏感,察觉得出她这番请求情急意切。他轻声笑了起来。

“好的,我问问他。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几天后,再次跟他见面时,她注意到他好像有什么烦心事。自从爱德华离开芝加哥,他们常在一起,两人都关爱着他,双方无论是谁想谈谈这位缺席的朋友,都一定能发现对方也乐于倾听。伊莎贝尔熟悉贝特曼脸上的每一种表情,凭她那敏锐的直觉,即便他矢口否认也没有用。他忧心忡忡的样子一定跟爱德华有关,只有让他坦言相告才能使她踏实。

“真实的情况是,”他终于开口,“我辗转打听到,爱德华已经不在布劳恩施密特公司工作了,昨天我又找机会向布劳恩施密特先生本人确认过。”

“哦?”

“爱德华差不多一年前就离开他们那儿了。”

“真奇怪,他竟然连提都没提过!”

贝特曼迟疑了一下,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得不把下面的话说完。他提心吊胆,局促不安。

“他被解雇了。”

“天呐,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他们似乎警告过他一两次,最后只得叫他走人。他们说他既懒惰又无能。”

“爱德华?”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发现伊莎贝尔哭了起来,于是本能地抓住她的手。

“哦,亲爱的,别,别这样,”他说,“这我可受不了。”

她心乱如麻,顾不得自己的手一直被他攥着。他极力安慰着她。

“真是难以理解啊,对吧?一点儿都不像爱德华做的事。我觉得肯定是弄错了。”

有一会儿她什么都没说,再开口时有些犹豫。

“你不觉得他最近的信有点儿奇怪吗?”她望向一边,眼里闪着泪光。

他简直不知如何回答。

“我注意到信里有些变化,”他承认,“他好像失去了原来那种令我敬佩的严肃和认真。几乎让人觉得那些要紧的东西——唉,都无关紧要了。”

伊莎贝尔没有回答,内心隐约有些不安。

“也许给你回信的时候他会说什么时候回家。眼下我们也只能等待了。”

他们各自又收到一封爱德华的信,还是没提回来的事。不过,在写信的时候他应该还没有收到贝特曼问询的信。下一班邮件就会为他们带来问题的答案。邮件来了,贝特曼把刚刚收到的信带给伊莎贝尔,只消一瞥他脸上的表情就足以让她明白,他十分为难。她把信从头到尾仔细读完,嘴唇紧抿,又读了一遍。

“这真是太奇怪了,”她说,“我弄不太明白。”

“别人肯定会以为他在耍弄我。”贝特曼说,脸也红了。

“读起来是有这种感觉,但也许并不是有意的。这一点都不像爱德华。”

“他也没说回来的事。”

“要不是我对他的爱坚信不疑,我就会想……我都不知道我会怎么想了。”

这个时候,贝特曼才把整个下午在他脑中形成的谋划透露出来。他父亲开创的那家公司生产各种机动车辆,他现在是其中的合伙人,公司要在火奴鲁鲁、悉尼和惠灵顿开设代销处,贝特曼提出由自己来顶替拟议中的一位经理代为前往,回程时可以经过塔希提岛:事实上从惠灵顿返回必然要经过那里,这样他就能去见见爱德华了。

“情况让人琢磨不透,要去弄清楚的话,只能用这办法了。”

“哦,贝特曼,你怎么会这么好、这么善良?”她感叹道。

“你知道的,只要你快乐幸福,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别无所求了,伊莎贝尔。”

她看着他,伸出自己的手。

“你实在太好了,贝特曼。真不知道世界上还会有谁能像你这样。我该如何感谢你才好呢?”

“我不要你感谢,只希望你允许我帮助你。”

她垂下眼帘,脸上微微泛红。她已经太熟悉他了,竟忘记他是多么英俊。贝特曼跟爱德华一样高大,也一样身材匀称,只是他一头黑发,一脸苍白,爱德华则肤色红润。她当然知道他爱她,这让她深受触动,对他温情有加。

眼下,贝特曼·亨特已经结束了这次旅行,正在回国的路上。

公务部分占去的时间比他预料的要长一些,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考虑两个朋友的事。他的结论是,阻碍爱德华回家的肯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或许只是自尊心作祟,让他下定决心要混出个模样,然后再去求得深爱的新娘:然而这种自尊必须晓之以理来劝服。伊莎贝尔很不快乐,爱德华必须跟自己一起返回芝加哥,马上同她结婚。可以在亨特电机牵引汽车公司为他谋一个职位,贝特曼一副软心肠,想到自己付出一点代价就能给世上两个他最喜爱的人带去幸福,一时感到喜不自胜。他自己是永远也不会结婚的,只想做爱德华和伊莎贝尔的孩子的教父。多年以后当他们双双故去,他会跟伊莎贝尔的女儿讲起很久很久以前,他曾怎样爱过她的母亲。此情此景浮上心头,让贝特曼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