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 (第13/72页)

韦春红前面听着有理,但听到最后,不禁急了:“宋厂长,如果东宝还是你亲姐夫,你三天后会出国吗?我们真没人能找了,只能指望你了。”

宋运辉耐心解释:“即使我亲姐姐被抓,我也只能出国去。我们这回出国不是去玩,也不是开会,而是需要考察和谈判,需要现场决定很多重大问题。我是厂长,下刀子我都得去。大哥的事情……我跟大哥相识十年,不需要你对我急。”

“那你倒是急给我看啊。”韦春红看宋运辉那么平静,平静得跟没事人一样,急得肝火旺了,也不管谁是谁了,更不管宋运辉最后一句话对她的暗示。

宋运辉看着韦春红,一言不发,随她闹去。他依然转着铅笔想他的路子,想了一会儿,打电话找市里的朋友询问,这样的一个身份,这样的一件事情,会是如何的处理程序,又如何可以探知消息,最要紧的是,量刑如何。

听得这些,韦春红气得发抖的身子才平静下来,探到宋运辉桌边旁听。这会儿,她倒反而从宋运辉的平静神情里看到力量。她是聪明人,从宋运辉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重复的话里,听到不少头绪。她看宋运辉又打了几个电话,又是进一步明确之后,才见宋运辉放下电话,呆呆盯着墙壁发愣。这会儿,她不催宋运辉了。

这时候杨巡敲门进来。宋运辉示意杨巡关门,便严肃地道:“你们去,记得要做这些事,记牢……”他不写在纸上,只是边想边说,说一件,问清两人理解不理解,才说第二件,一直到口述完毕,再问一句:“你们都记住了吗?”

杨巡点头,韦春红虽然心力交瘁,可也尽力记住了。杨巡却忽然问一句:“镇上会不会接管小雷家的那些企业?”

宋运辉摇头:“我至今还不知道这事情性质有多严重,除了跟你说的这些,不清楚是不是还有其他。可我估计还有其他的事。如果真是不幸,很可能连锅端,士根他们一个都跑不掉。这种情况是最差打算,可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接管可能性比较大,你怎么问这些?”

杨巡皱眉:“我还挂在小雷家名下,要是小雷家整套班子换了,我可能得麻烦。最近有些跟我一样的红帽子企业出事,挂靠企业换班子后不认前任制定的挂靠协议,打官司要讨回我们这些戴红帽子的资产。”

宋运辉一惊,看着杨巡愁得墨黑的脸,道:“这是个大问题,你得有心理准备。”

杨巡一张脸更黑:“我……唉,即使为了我自己,我也得豁出去救雷书记。”想到老家几乎没有的人脉,杨巡眼睛都直了。回去,他得靠以前一起做生意的老乡引见,一五一十从最初做起。他弟弟杨速,才跑腿的一个,哪儿排得上号。“宋厂长,你老家认识人吗?同学,邻居?”

宋运辉摇头,将韦春红介绍给杨巡:“大哥的爱人,开着县里最好的饭店,你们多交流。小杨,我相信你无孔不入。我这边会再找人。”

杨巡直着眼睛看了韦春红半天,心里满是怨气,硬是吞进肚子里不说。小雷家那样,却害他可能倒八辈子霉,毫无疑问他回去得放血,放血后还不知道他的红帽子如何。宋运辉理解杨巡的心情,不得不出言安抚杨巡。

“小杨,你放心去办事,即使是最坏结局,只要在本市打官司,有我。”

杨巡听了这话,虽说心下稍微一宽,可他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有些事哪是一句话那么容易。他欲哭无泪,只会连连摇着头,冲宋运辉抱抱拳算是作别,垂头丧气而去。

宋运辉送走两人,心头七上八下。刚才一位朋友在电话里的话他没跟韦春红说,那朋友说,进去“双规”的人,几乎没有不交代的,三天问下来,神仙也挺不住。眼下外人能做的,大约就是在定罪量刑上面下一点功夫。但如果此案涉及者众,尤其是涉及的头面人物多,那么处理时候就不能太过厚此薄彼,唯有判决之后,再徐徐图之。

宋运辉点上一支烟,心想,陈平原和其他相关涉案政府工作人员等,那些人的关系网只有比雷东宝更广更密更有针对,想让雷东宝获得异于他们的轻判,几乎等同六月飞雪一般不可能。最多,他只能做到让雷东宝这个行事任性又留下一大把辫子给人抓的人别被抓作祸首处理,别被判得太重。可那样的结果,对杨巡就不利了。只要雷东宝被定罪,如果加上士根也被定罪,杨巡头顶上的红帽子岌岌可危。因此,杨巡会接受他的定位吗?

宋运辉一支烟没吸完,就动手毫不犹豫地拨打杨巡的手机。自然,雷东宝对他而言,是重中之重,就算是他不愿意看到韦春红,可如他刚才对韦春红所言,他和雷东宝十年的交情,又岂是心中几个疙瘩可以抹杀。杨巡的问题,他只能放到后面考虑了。在雷东宝面对的牢狱之灾面前,他必得侧重挽救雷东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