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 (第28/41页)

偏厅里的三个人则是主要听雷东宝说小雷家的发展。老徐详细询问遇到的各种阻力是什么,比如政策阻力、行政阻力等。问起来就跟挤牙膏似的,因为雷东宝不善于夸夸其谈,反而还是旁边的宋运辉就自己知道的情况做些补充。宋运辉一直不明白老徐怎么忽然又提出见雷东宝,听着两人交谈,他心说老徐总不至于是通过雷东宝来了解地方情况吧。难道是重拾交情?可看着老徐与雷东宝说话时候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随意,明显已经有了一段看不见的距离,他觉得又不是重拾交情。宋运辉一时不得其解,总觉得老徐这个人心思太深,令他捉摸不透。

宋运辉也不知道梁思申带着小徐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他太了解梁思申,吃饭时候已经看出梁思申微笑下面的冰山,他只能庆幸她还是微笑着,当然,他也知道梁思申不会不微笑。可是他为她忧心。

等夕阳西下,太阳光绕过锦云里的屋顶,将探入锦云里围墙的一蓬梧桐叶照得涂金镶玉,宋运辉从落地长窗看到梁思申终于带着小徐回来了。他看到走出车门的梁思申与小徐谈得很好的样子,不由莞尔。老徐敏锐地捕捉到这份不属于会谈气氛的微笑,不由得顺着眼光往外看去,一看之下便是明了:“小宋找了个非常称心如意的太太。”

“她很好。”宋运辉没有收起微笑,直言不讳。老徐听了微微一笑。

那边梁思申与小徐带着刚做的银簪子给三个坐在香橼树下的老人看。大家说笑了会儿,就又是吃饭。晚饭是中餐,基本上是迎合老年人的胃口,饭菜做得软熟。但时下盛行的山珍海味自然是一件不少,还加上梁思申从香港带来的燕窝和雪蛤。梁思申说起才刚在香港参加的苏富比春季拍卖会里面的珍品,外公则是补充他参加过的那些有惊有险的拍卖,在座的都听得津津有味,眼界大开,这一顿饭大家都觉得吃得挺有档次。

饭后,外公亲自送徐家一行到大门口,由宋运辉载着徐家一行去住宾馆。

梁思申看着大门关上,对外公道:“你做戏水平一流。”

外公哈哈一笑:“看钞票分上。今天的香橼花开得好,天气也好,挺给我面子。”

雷东宝吃了个闷饱,只觉得在这个香喷喷的院子里站着没法消化,就对梁思申道:“我出去走走,你们别担心我。”

梁思申本着做主人的客气,道:“大哥想去哪儿,我带你去,晚上出租车难找。”

雷东宝道:“憋了一整天,说了半天话,说什么都不知道,我得去外面遛遛,透几口气。”

外公听了又是哈哈一笑:“傻蛋,让人使了还当人家是好人。”

“谁?你说老徐?他干吗使我,我又帮不上他什么忙。”

“呵呵,这其中的细微奥妙,你怎么看得出来,思申都恐怕蒙在鼓里呢。”外公却尽是冷笑,并不解释。

梁思申受外公提点,转念一想,也不由得冷笑起来,原来如此。她不由得看看依旧茫然的雷东宝,心生同情:“大哥,别理我外公,我陪你出去走走,回头正好遇到小辉的车子就乘回来。”

雷东宝又不是傻子,等走到外面,就问道:“到底老徐叫我来干什么?”

梁思申见他既然非问不可,就道:“老徐嘛,对他和他父母这样的人来说,锦云里是极大诱惑。可是他想来,就得接受我们的招待,他又不愿顶着利用职权的口实,那口实听上去挺下作。拉上你来,此行就变成漂漂亮亮的叙旧了,上海之行才算符合他们的颜面。你知道他来,宋得掏出多少腰包?回程机票,两间宾馆一夜住宿,还有两餐的珍馐,你说老徐会不会算账?”

雷东宝听了愣了半晌,才问:“小辉跟老徐在搞什么?”

梁思申连忙辩解:“公事。”

雷东宝不由得“操”了一声,心说难怪说了一下午话,他都没拎出半个头绪:“小辉知道吗?”

“他昨晚还在奇怪。到底姜是老的辣,只有外公看得明白。”

雷东宝听了这话,心里才舒服起来。只要小辉没有算计他。他感慨道:“我请前县委书记陈平原做我顾问之后,才知道我有时候吃亏了还不知道。还幸好我皮实,顶得住。你们这些个知识分子啊,拿那些个想鬼点子的力气去做事有多好。”

“做人境界不一样,自然想法也不一样,不能强求统一。”

“不痛快。”

“那是你的想法。”

“那你干吗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