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 二(第42/44页)

宋运辉停车仔细听外公说话:“外公,你让思申妈先跟你出去是最正确的……”

“正确个屁,我女儿不在,他更可以肆无忌惮。”

“我思考过后基本上认定,思申爸有恃无恐有他的底气,他不是一个人,他和梁凡绑在一起,也就是跟更多人绑在一起……”

“妈妈的,我不要跟你说了,我活那么大年纪,我不相信一个国家会允许这种蠹贼存在。我高看你了。”

“外公,你听我说完……”但是那边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宋运辉看看手机,想拨回去,不过想想外公该说的基本上都已说明白,他再打过去无非是跟外公辩论,冲外公那脾气,不顺耳的哪听得进去。他继续上路,脑袋里想的事全部换成岳父。

外公说得没错,岳父如果出事,最受伤的只有他,可他能怎么办?大义灭亲,举报?别说做不出手,他手里也只有猜测没有确切证据。他最希望的还是岳父能迷途知返。刚才外公打断他的话,他还想说的是,他不知道梁凡的舅舅们有没有参与,若是参与,事情更大,因此他岂敢贸然行事。

他一路细细回想有关岳父与梁凡的种种细节,猜度是不是有更多的人参与到此事中来,还有,梁凡的筹资额度到底有多大,以及除了梁凡那一块,岳父还有无其他动作。他想得头痛。他还头痛一点,梁思申似乎掩耳盗铃。昨晚听外公说去迈阿密,此后梁思申一直为外公寻找怕冷的理由,究竟是在说服谁,他心里最清楚。他头痛要不要跟梁思申指明。

没几天外公回上海,两人又就此事好好议论一番,都觉得不会没事,但也没证据表明有事。外公更是信誓旦旦地说,肯定有事,说他这辈子见多识广,不会看错。

但宋运辉小心起见,设法打听下来,岳父风评还行,大家都说可能吃点拿点,但抓钱的可能性比较小。省行不同市行,接触的大多是大项目大国企。宋运辉稍微放心,不过外公还是决定出国去,他担心女婿万一有事,连他都会被扣在国内回不了美国,这种事“文革”时期发生太多,他至今无法修正心中的偏见,他更担心弄不好他的钱会被混作女婿的钱充公,那才是要了他的老命。

16

任遐迩结婚后并没从商场的财务管理中脱身,但开始兼管欧洲街的财务。临近年底,地税组织举办年报和新增涉税条款的培训,将会计们拉到郊区一家小宾馆集中培训。任遐迩回不了家,吃完晚饭,同屋的会计看电视,她看完新闻联播,就看教材。

一会儿杨巡电话进来,笑嘻嘻地道:“面包,今天是我们婚后第一次分居两地呀,有没有想我?”

任遐迩现在也配了一部手机,但她是个节省的,一接通就道:“你打这个电话……”她报了总机和房号,就关了手机等杨巡再打来。

杨巡再打来,就取笑:“上个月和前个月,你的手机月费少得我都出汗。我吃完晚饭回来了,到家才想到你不在。”

“对啊,还不抓紧时间,还可以出去玩。”

“不去啦,每天挨你管得束手束脚,出去玩都活不起来了,吃顿饭够啦。怎么办,我一个人很闷。天又这么冷,我一个人钻被窝里冷啊。”

任遐迩笑道:“可怜的孩子,教你一个办法,放一缸热水,晚上睡浴缸。”两人此时已经搬到刚装修好的别墅。

“水冷了怎么办?”

“水冷了继续放。”

“我中途想你了怎么办?”

“你黄。”

“我没黄,我真很想你,不是说我们婚后第一天不在一起吗,我这个实在人多不适应。”

“呸,乱唱高调。”

“你看,我又看不到老婆,又还得挨老婆骂,多受打击。老婆,我现在过去找你好吗?”

“哎,别乱来,我们都是住标间。”

“那你下来,我们回家,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上课。”

“好啊好啊,就这么定,我下去,我立刻下去哦。”任遐迩说完,那边杨巡的电话就挂了。她愣了一下,将电话搁回,怀疑有人或者有电话找上杨巡了,但她这个电话接下来,心情如会唱歌一样。

没想到过一会儿杨巡电话又来了:“面包,你怎么还不下来,我都等你十分钟了,穿衣服不用那么长时间吧。”

“什么?”任遐迩跳起来,冲到窗户边一看,下面停着好几辆车,也不知道哪辆是他的。她忙套上面包似的羽绒服,与室友道别下去。道别的声音就跟唱的一样婉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