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 (第14/18页)

杨逦也见到戴娇凤,但她正工作,又是本就不怎么在意戴娇凤,不过睨了一眼便不理会。戴娇凤却是花容失色,令得其他人都以为杨逦是戴娇凤的情敌。旁边梁思申心说,看起来戴娇凤对那段往事非常在意。戴娇凤后来都没怎么说话,送老友上去电梯,她就与梁思申单独告别一下,怏怏而走,梁思申想送她都被谢绝。

外公见此不解,告别老友出来问外孙女这是怎么回事,梁思申就把杨巡结婚期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外公走到大堂时候就忍不住特意拐去接待台,看了出来道:“什么样的人家养什么样的儿女,儿子杨巡那样,女儿也是十足小家子气,看人的眼神不正。戴小姐好性格,幸好早早没跟那杨巡一起,否则让欺负死,落不下好。”

外公拿梁思申手机拨老友房间,说了杨逦的工号,要老友想方设法投诉杨逦。

梁思申在一边儿听着心说杨逦惨了,外公和那老友都是久经世界各处好宾馆的油子,他们想搞杨逦,杨逦还有几条命。外公打完电话道:“你以为爹娘的债不算到小孩头上,算谁头上去?”

梁思申被爹娘债孩子还的话弄得又心烦意乱。最近她爸妈有电话来,她都是不大敢接,怕听到什么,总是三言两语打发。若是她能替爸妈还债倒也罢了,可是她都不知道爸爸做了些什么,甚至连爸爸做没做过都只是凭猜测。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不打电话,她就当爸爸什么都没做,他们来电,她就怕,她现在是什么都做不了,只有送东西去孤儿院的时候才安心一些。

回到锦云里,却见到宋运辉在。她扶着外公出车子,嘴里早奇道:“你不是说有谁去你那儿考察吗?”

“完事了,正好一起乘飞机来上海,送到上海,够意思吧!可可刚才喊我小宋,哪儿学来的?”

梁思申捂着嘴笑:“可可,带爸爸看小宋去。”

宋运辉惊讶,可早被怀里的儿子扯着头发往屋子方向走。外公感慨:“小辉这几年变得快,跟那张照片上面的人完全不一样了。看那张照片,叫他小宋是理所当然,现在看着他,没几个人敢再叫他小宋,他再年轻也只有我们几个家里人倚老卖老叫他个小辉,做人乏味许多。”

“谁说的,不是挺好的吗?”

“跟你当然挺好,跟别人你看看?他看得上的,话不投机就沉默,拿那么双眼睛看着你,让你没好意思再说;他看不上的,话不投机也是沉默,看都不看你。你还好,你要是哪天不好了,等着吃苦头吧。”

“不会,我们不一样。”

“你们当然不一样,我不过是白提醒你一下。哪个傻女人都是听男人几句好话就以为自己独一无二了。”

梁思申只得拿眼睛白外公两眼,进去里面吩咐小王搬椅子和乌龙茶去院子,她只好再次打退堂鼓,没法继续孝敬外公。里面可可与宋运辉正对着相框里宋运辉那张嘴上长燎疱的照片笑,她走过去也跟着开心。

待得可可闲不住跑出去玩了,宋运辉才问:“你还没主动跟你爸妈打电话?这样也不是办法。”

梁思申腮帮子鼓鼓,一脸黯然:“梁大又打电话给我,炫耀前不久才刚转手一套房子,净赚30%。”

宋运辉笑着打诨:“原来你生气你铁口不灵。”

“谁生气那个啦,我又没存心咒他们房子压在手里。”

“我不看好。近期我接触的国外客户已经有动摇倾向,我不看好香港经济能一花独放,香港是个深度依赖贸易的地域。不过经济有个惯性,现象没那么快呈现,梁大不用太早翘尾巴。”

梁思申叹息:“我还宁愿他翘尾巴,我总担心他哪天不翘尾巴哪天暴露什么事。”

宋运辉考虑之下,还是道:“你妈妈来电跟我抱怨。他们很寂寞,可你总是说忙,一个电话说不上三分钟。再说现在住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电视只能看懂翡翠台,他们更闷得没处散心。你妈妈说起来一直哭,你妈妈还说你爸爸情绪很低落,她很担心你爸爸。”

梁思申听着垂泪:“可是……爸爸说了什么没有?”

宋运辉摇头:“都是你妈妈说电话。”

“我也是,都是妈妈说电话,可过去他们都是两人一起说。我很怕,我真怕爸爸忽然拿起电话,又斥责我怀疑他,我会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怕他说真话,又怕他说假话,全怕,我都不敢多说电话,怕他们说到什么上去。”

“我昨天听着你妈妈的电话也想落泪。”宋运辉也很替梁思申为难,只有纸巾伺候。他知道梁思申理智上早已认定她爸爸有问题,可是父女亲情,让她至今无法彻底承认事实。他理解她的害怕,她最怕她爸爸冲她一再否认的真相,可她更怕她爸爸忽然又承认真相。她是那么遵循职业操守,严谨得给他开一丝后门都不肯,她一向为自己的高标准骄傲,而那坚定的操守,却又来自她良好的家教,她原是多么骄傲于她优秀的爸爸妈妈,又让她如何面对可能的真相?他也宁愿梁思申一直做鸵鸟,也好过由慈父击碎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