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 二(第2/32页)
杨巡放下电话后,看任遐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扑上去拧她腮帮子:“又想哪儿去了?女人怎么都爱惹事呢。”
“呸,你的梁思申不惹事,你说话也特文明。”任遐迩看着杨巡跟梁思申打电话时候不战而退的腔调就莫名地来气,“不管杨逦了?那我跟她说一声。”
杨巡只得赔笑:“你跟杨逦再怎么说她都不会听,她只相信她自己想到的。你要不具体问问她受些什么气,究竟是不是她工作的疏忽,怎么可以改进。工作到底是挣人家的钱,不能像对家里人那样自说自话。”
任遐迩笑道:“哟,这事儿我干不了,我只会顺口帮腔,不敢逆你家大小姐的意思。”
杨巡笑道:“这就是了,你说以杨逦的性格,在宾馆那种伺候人的地方工作,能放下身段吗?让她受点刺激去。”
任遐迩撇嘴:“才一个电话呢,改口真快,妹妹也不要了。”
“你又冤枉我,我要有那心思,还不让宋总拧下头来。我猜了,你肚子里孩子肯定是儿子,酸儿辣女,你那么爱吃醋。遐迩,我们儿子以后再生个女儿,怎样?那谁家的女儿多好,小背心一样。”
“你想让我做超生游击队啊。我偏生女儿,明天开始啃辣椒。”
“那生女儿后再生个儿子,一儿一女,宝一对。”
任遐迩笑道:“你呢,生个儿子后再要女儿,是因为女儿可爱,生个女儿后再要儿子,是给杨家传宗接代吧?倒都是出于意识形态的考虑,全无俗气的物质考虑,非常形而上。”
杨巡只好讪笑,这种酸玩笑他不会开。
11
梁思申忙完工作回家,却见大门口打横一辆黑色跑车拦住。看去,车窗探出来的却是梁大焦躁的一张脸。梁思申当即明白梁大为什么来,最新一场地皮拍卖惨况当即引发第二天地产股暴跌,而国际游资则是正面袭击香港,又使香港恒指暴跌四天。梁大境况可想而知。梁思申也没下车,只探出头问:“什么事?”
“找个地方说话。”
“进去说。”梁思申自己下车,打开大门,梁大那车加速快,先“呼”地冲进门去,似是生怕梁思申把他拒之门外。梁思申也跟着进去,好歹梁大下车替她关大门。梁思申看一眼依然灯火辉煌的一楼,低声警告道:“有什么话悠着点说,我家可可还没睡觉,别吓到他。”
梁大喉头咕噜一声,没说什么,但在锦云里安静的环境里还是听得分明。
两人进去,果然见可可还没睡,还在跟外公玩掷软沙包的游戏。掷出去的沙包若是落地上,自有两只黑拉布拉多犬抢着捡来。梁思申就跟久别重逢似的与儿子腻一起,外公则是笑嘻嘻地对梁大道:“老大,吃瘪了?来,坐这儿,说给我听。”
梁大最头痛外公,却又最想请教外公这个久经沙场的老法师,只好乖乖地坐到外公的那张金銮宝座般的雕花罗汉床边,赔笑道:“现在股市和房市都跌得厉害……”
“知道,你还没抛?不会还捂着吧?”
“想抛,没人接手。还有……”
外公拿手指弹弹矮几,道:“我知道你,一则不舍得割肉抛,二则不相信时运这么差,完全一副赌徒等翻本心态。”
“外公看这形势,是不是我该割肉抛?没回暖迹象了吗?”
“这几天割肉还有谁要?臭肉一块。思申,你告诉他,日本的房价至今还比80年代末的低多少?”
梁思申抱着可可过来,身上笔挺的衣服早被可可揉成一团问道:“你真一点都没抛?”
外公不耐烦地道:“他哪见过这种风浪,他以为钱很好赚,碰到这种黑煞日子还想翻本。告诉你,都赚钱的时候你也赚不是本事,都亏钱的时候你不亏还赚,那才是真本事。比如思申,这几天替我做期指,赚了,她是日本那次动荡练出来的快手。我早说你没那能耐,少去香港狂,你还不听。你给我仔细讲来,老头子今天晚睡,陪你发会儿愁。思申带可可睡觉去。”
梁思申带可可上去,两只耳朵却听得清楚,梁大说他一套都没抛。刚跌的时候不舍得抛,总想再看看,再看看,没想到现在市场如凝胶,交易停滞。后面的她没法听了,她得对付可可。可可总是不肯扔掉手上的沙包,他喜欢这种简单的玩具。这玩具原是外公想出来给小男子汉可可锻炼臂力用,但方案到了爸爸宋运辉手里那就变复杂了,宋运辉一口气让服装店的人做了二十个大大小小的布袋,每个布袋按等差数列分别装上100克、200克、300克……直至2000克的炒熟淡沙,说是方便可可循序渐进地使用。而梁思申则是与可可一起在布包上画了好多可可和爸爸妈妈等的画,果然可可爱不释手,睡觉都不舍得放手。因此每次睡觉,其中必不可少的程序是缴械可可手里的沙包。梁思申以前看见妈妈们如行星一般围着恒星孩子转,还很是不解,很佩服那些妈妈超常的耐心。现下可是知道了,她做妈妈后也一样,对每一件与可可相关的事都乐此不疲。唉,妈妈……梁思申不免想到她又鸵鸟了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