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 二(第26/32页)

他的艰难,又有几个人能理解他。现在连宋运辉都没出息,说出这种没见识的轻描淡写话来,他还是靠自己吧。

雷东宝生了会儿气,当然不准备回电宋运辉,没什么可商量的,宋运辉他们的国企观念已经落后,他雷霆的突围,需要靠他自己的努力。

雷东宝酒意上涌,翻身便睡着。醒来时候却是第一时间又想到宋运辉的电话,他想来想去,还是昨晚的结论。早晨清醒了他想到,他不愿打电话给宋运辉,更因为受不了宋运辉而今的高高在上。但是他想给王老先生打个电话,请教那个闯过好多外国码头的老法师。

令雷东宝意外的是,起床见冷锅冷灶,啥吃的都没有,连韦春红也不在,不知带宝宝去哪儿逛去了。他只好就着冷水洗把脸,穿戴整齐了出去上班,肚子里什么都没有,走到外面被冷风一吹,人觉得冻。他只好让司机赶紧找家餐饮店,进去暖暖吃一顿,才算打发。他心说韦春红还给他脸色看,反了,晚上他索性不回这个家,看她急不急。

请教老王先生的电话,得关上门打才行,绝不能让别人听到他着急讨救兵。无论宋运辉提供的主意有多馊,但宋运辉说的什么向外围打听都说他现在处境艰难的话,却让他心惊,他一直维持着雷霆欣欣向荣的表象,为此他有意命令提货的车子即使晚上提货,也必须白天过磅发车,而不能装一车货物黑灯瞎火没人看见就走。可现今他必须提高警惕了,因为宋运辉那么远也知道,别人只要有心一定也知道。只是他一时急得没主意,最想请教老王先生。

外公却是接到电话,旁若无人地打断雷东宝的问候,笑嘻嘻地问:“东宝,最近日子不好过?”

“小辉说的?别听他的,我最近只有出口不大顺,其他都好,机器照转。”

“妈妈的,你吹吧,吹死了我也不信你,你当我老糊涂?你那摊子,我只要看过一次,足可以管教你五年。”

“早不一样了,你说的那都是老皇历。”雷东宝嘴里反对,心里却迫切希望外公说出管教之辞。

外公倒也不坚持,依然笑嘻嘻地道:“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上个月的资产负债表,让我看看到底不一样在哪里。”

“我立即传真给你,等会儿。”

雷东宝连忙让财务将最新一份资产负债表复印好,裁成长条,传真给外公去。都没留给外公看资产负债表的时间,他在文印室看着传真纸吐完最后一张,就回去自己办公室立刻给外公拨电话。却被外公骂骂咧咧地埋怨:“妈妈的,现在都用电脑了,只有你们这些乡下笨蛋做报表还手写,看得我拿放大镜照着都累。这份报表是做给你看的还是做给银行税务老爷看的?”

雷东宝听到这话,精神一振,问这话的人是内行,有门。他忙道:“都一样,我们没第二份。”

外公嘀咕:“小辉还跟我说要你扔下辎重,轻装突围……”

“对,昨晚小辉也这么跟我说。我看不行,他这主意胡闹,想死也不能捆住自己手脚扑通往河里跳。”

外公还是慢条斯理地道:“小辉那主意,换正常情况下是正确的,但对你不适用。”

雷东宝一拍大腿,道:“对,老爷子您火眼金睛,一看一个准。”

外公却道:“对个屁啊,你死期临头,知不知道?这么高比例负债,亏你做得出,我都不要说你,我没小辉有良心,我跟死人没话说,跟笨死的更没话说,你死定啦,除非有瘟生掏钱救你。”

雷东宝错愕地看着“嘟嘟”作响的话筒,怎么都想不到老头子一言不发就把电话挂了。他早知老头子脾气,以前问老头子讨教,十有八九是骂人的,老头子骂起人来滔滔不绝,都不知哪来的精力。他今天是准备着一边挨骂一边听主意,没想到今天老头子却都不要骂他。老头子的举动震得他都忘了老头子刚才对他左一句死,右一句死,他竟是举着电话想半天,为什么老头子都懒得跟他说话,难道正是因为他死定了?

雷东宝背后渐渐渗出冷汗,因他知道王老先生是骄狂得都懒得掩饰的人,老头子挂他电话骂他死人,那绝对是老头子的真实想法,绝无掺假。难道那火眼金睛的老头子看了他的报表后,认为他死定了吗?不过老头子还有一句,若有瘟生掏钱相救,他还不会死定。但雷东宝想到最近他四处要钱的艰辛,他想到,除非那个掏钱的人真是瘟生,目前好像真没谁肯掏钱借给雷霆,他许以再高的利息都没用。

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