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 经济过热下的企业、股市、房市 (第26/27页)
柳钧背着这么个孝子名头很是汗颜,因老爸的房子车子全是老爸自力更生,他让老爸不要这么栽好处给他。但柳石堂却认定儿子孝敬是他最大的面子,儿子很有本事也是他最大的面子,人活着讲究个面子,他愿意把好处全让儿子顶着,自己糟老头做到底,怎的。于是,柳石堂欢欢喜喜置办家具,才刚塞满一间卧室,便搬进去住了。楼高三十多层,只住了糟老头子一个和五十岁保姆一个,颇有月宫中吴刚与嫦娥的倾向。才住上一个月,股指又掉头向下,柳石堂心中那个得意,与股友聊天时候直夸自己英明,一点不怕股友听得心头滴血。
柳钧在一个星期后才冒出点儿怀疑,申华东家造的房子,老头为什么不让他出面要折扣,老头凭什么拿到不错的九五折?明明这几年钻在股市里打死也不肯走开,怎么忽然说不做就不做,走得那么干脆?从来花钱都精打细算,手头的钱最多十分之一用来消费,其余用作再投资,怎么忽然倾囊而出只顾享受了?如此反常,一定心中有鬼。可是柳石堂牙关紧闭,绝口不提,柳钧什么都问不出来。
今冬的第一场雪,柳钧在他爸新家的落地大窗前看到。新家是大楼集中供暖的中央空调,更是映得窗外肃杀不堪。今年的天气特别冷,大江南北雨雪纷飞,连这个已经好几年不下雪的城市也飞起了雪花。柳钧是趁休息天主动上门给他爸安装家具,以免白顶着个大孝子的名头。他带着淡淡来此,可惜淡淡小人家对三百平方米的大空间并不在意,而是使劲往小柜子里钻,钻好了就大声叫爷爷来找,非常掩耳盗铃。
柳钧不时抬眼看一下这对爷孙,怕淡淡太闹伤到爷爷。这一想,忽然领悟到,他爸快七十了。想想老头子一个人住在大屋,他心里不忍,然而续弦的事已经说得耳朵生茧,他也懒得再说,从老头子买房这件事来看,他感觉老头背后有人,既然老头不愿说,他就尊重隐私呗。
虽然住着西式豪华的房子,一家人吃饭还是几十年不变的老口味。一碗最合时令的牛腩粉丝汤,一条葱烧河鲫鱼,一碟油煎带鱼,还有清炒塌棵菜,清炒绿豆芽,柳钧发现他爸的口味也变清淡了。崔冰冰周末要陪个总行来的钦差,这顿是姓柳的三代人一起吃饭。柳石堂提到以前前进厂的老黄找他帮忙,老黄小儿子读了个三类大学,明年毕业。四年级一开学就开始找工作,半年下来还没着落,希望能进效益和工资都不错的腾飞。
柳钧一听是老黄,就皱起了眉头:“有其父必有其子,可不敢要。元旦开始就得实施新劳动合同法,谁还敢尝试让人怵头的新人啊?我看吧,今年大学生就业得受这部新法的拖累。”
“不要就不要,我也不欠老黄,以前可受够了他的气。新法说,做满十年的员工就得签长期合同了,是不是?我们家新公司快十年了,那最早的一批人怎么办?”
“蠢蠢欲动呢,我很头痛。我怎么也想不到新法能写成那样,意识形态很重,可见公仆们心里还是马克思的那一套,将企业主视作剥削者,对剥削者就得剥夺他们的权利,也不想想这样一来得提高多少企业的用人成本。我们工业区已经有一家服装厂整个搬越南去了,就是征求意见稿出来时候走的,吃不消用工成本了。”
“你别看各级政府都向钱看,可真碰到这种与劳动人民相关的法律法规,他们还是把姓资姓社分得很清楚的,这是大是大非。你别搞不懂。”
“我们认为是国家现在富了,尤其是出口挣的外汇多得烫手,想借此赶走一批劳动密集型企业,实现腾笼换鸟。出发点是好的,我一直也觉得很多企业太拿工人当牛马。可办法不行,企业太被动。其他国家属于工会该做的事,我们国家用这部新法来解决,这样就很侵犯企业主的权利。”
“那你能怎么办?你既然在这儿开公司,总得听国家的。别怨了,再怨影响工作情绪。”
“我倒是不想怨的,可是工业区最近召集各公司开会,学习劳动合同新法,杀气腾腾地誓言元旦开始坚决贯彻新法,做不到重罚。他上面开会,我们下面早把对策传开了:非主要岗位工作人员从劳务派遣公司外包。我们工厂不能倒,这么多资产没法处理,那些租借办公室的劳务派遣公司今天开明天倒都没关系。还有很多办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终还得看实施细则怎么出来,否则谁敢用长期合同的工人啊?还说不折腾呢。还有的厂本来就打算设备更新换代,用更多机械操作代替人工。用工成本提高,必然会走到用机械代替人的一步,可新法催生了这一步,相当于早产。所以很多企业猝不及防,首先想到的是搬迁,搬到人工更低的越南。若是这一步水到渠成地走,很多企业应是自觉慢慢用机械替代人手,眼下的用工荒其实已经让有些厂家在考虑这个问题,然后逐步对有专业底子的大学生产生招工需求。现在嘛,早产的反而走向反面,大学生以后更找不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