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第3/5页)
“什么事,说说吧。”
“我不想说,没意思。”李樵望望孙离,“我担心你写进小说里去呢!”
孙离抿了一口茶,半天才说:“你知道的,我最不关心官场的事。我写小说,只关心人性。”
“官场中才最见人性呢。”李樵望着窗外的紫竹,“我给你说吧,真是件荒唐事。中秋节那天苍市发生了一桩杀人案,编辑为了吸引眼球,把新闻题目改作《劫匪中秋杀人》。结果,出大事了。”
孙离听了不明白,问:“没错呀?这会出什么事呢?如今流行标题党,这是个好标题呢!”
李樵摇摇头,说:“你呀,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学究。你不知道我们市委书记叫刘中秋吗?”
“怎么不知道?我还是政协委员呢。我在会上看到过他,大背头梳得溜光的。”孙离描述了半天刘中秋的形象,“他叫刘中秋怎么了?帝王时代避讳也只避到太子为止呀?他刘中秋放在古代,不过是个知府而已。”
李樵笑道:“你没听过这么一句话?你可以骂美国总统,不可以骂身边的科长。”
“那好,中秋节也不能说了,刘中秋在任期间就喊月饼节算了。”孙离嚷了几句,又说,“喊月饼节也会有事。我们家乡传说,元朝时候有一年密谋杀家鞑子,秘密串联的字条就夹在月饼里。喊月饼节,有造反的意思。”
“家鞑子是什么?”
孙离笑道:“我的李总也有不知道的?元朝时候,各村都驻有元人,被称为家鞑子。我听老辈人讲,那时候汉人娶亲,家鞑子享有初夜权。”
李樵听着恶心,说:“难怪元朝亡得那么快!”
孙离笑起来,说:“好了,不说什么家鞑子了。我得感谢中秋大人,他让你写检讨写烦了,不然我今天见不到你呢。”
李樵又抓起孙离的手咬,说:“没良心的,我咬死你!”
孙离故意夸张地叫一声,说:“我总有哪天要被你吃掉的。”
李樵又开孙离的玩笑,说:“多些你这样的政协委员、人大代表,上面是最高兴的了。你反正什么都不关心,开会只举举手、鼓鼓掌。”
孙离说:“我会都懒得去开,能请假的就请假。冠冕堂皇,没有意思。”
李樵又是叹息,说:“何公庙毕竟远了些,不然有空就来这里喝喝茶,也省得去专门的茶馆。那些茶馆,就是花架子多。看见那些泡茶的服务员翘起兰花指一招一式,我就起鸡皮疙瘩。”
孙离说:“你喜欢到这种地方喝茶,下次我们去苍莨寺,那里近。”
李樵望望孙离,抿了嘴笑,说:“你常去?听说那里的住持是位很漂亮的尼姑。”
孙离忙说:“我哪里去过!马波邀过好多次,我都没空呢。”
看见窗外人影一晃,孙离忙向李樵做了一个眼神。门本是虚掩的,孙离便伸脚把门缝又踢开一点,就听得门上轻轻敲了几声。
孙离说:“请进。”
李知客推开门,站在门口,望着李樵点了点头,又对孙离说:“孙老师,熊道长回来了,请你到小斋堂一同便饭。”
孙离说:“我来了一位报社的朋友,可以一起去吃饭吗?”
李知客笑着连声说:“当然,当然。”
孙离、李樵跟着李知客到了小斋堂。熊道长本来立在小斋堂门口,微笑着迎候,他看见跟在孙离后面的李樵,忙跨前两步,躬身打了一个拱说:“原来李社长也来了。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又对孙离也打了一下拱,“孙老师好。”
熊道长穿一件青蓝色直领大褂,长身玉立,倒有几分仙风道骨。
李樵笑着说:“熊道长,冒昧来访,不知欢不欢迎啊?”
熊道长忙又打了一个拱,说:“李社长,我们小庙请都请不来呢。我下午去宗教局汇报工作,没有陪好李社长和孙老师,恕罪恕罪。”
孙离见这熊道长果然人情练达。李樵也算是官员,又是女士,自然称呼时要放在孙离前面。熊道长对孙离客气,也许不是因为敬重他是作家,只因为他是宗教局马副局长的同学。
晚餐是素斋,一盘素烧茄子,一盘青菜末拌豆腐丁,一盘油炸鲊辣椒,一大碗香菇竹荪粉丝汤,一锅南瓜红米饭。饭菜都是江陀子端上来的,他一声不响地进来,一声不响地出去。李樵见庙里有这么小的孩子,嘴上想问,又怕失礼,就忍住了。
熊道长自然又连连道歉,说自己只能吃斋,委屈两位了。李樵对着红木几上的莲花插瓶细细看了半天,又伸手拈起一片落在几上的花瓣,对着光细看,放到鼻子前,深深吸口气,说:“真香。”
熊道长接口说道:“莲花有四德,一香,二净,三柔软,四可爱。谢而又发,华实齐生。《阿弥陀经》中说,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池中莲华,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