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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君说:“可是,嫂子,我心里痛啊!”
“痛就揉揉,多摸摸胸口就过去了。”喜子起身说,“小君,你坐着喝茶,我洗个脸就做饭去。”
喜子洗着脸,泪水突然出来了。她今天是为了说分手,才答应见小安子的,却又滚到一起去了,火焰比往日燃得更高!她恨不能拿最粗的话骂自己,恨不能逃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喜子怕小君看出异样,一把一把地擦脸,直到泪水不再流淌。
听到开门的声音,小君喊:“嫂子,哥回来了。”
喜子从洗漱间出来,看见进门的竟然是孙离和孙却两兄弟。孙却没想到会碰上小君,嘴巴张了一下,又平静地说:“小君,你也来了?”
小君不理孙却,起身到孙离书房去了。
喜子只装糊涂,问:“你两兄弟怎么碰上了?”
孙却说:“我想来看看哥哥嫂嫂,打了哥电话。”
“我跟几个朋友钓鱼,孙却打电话说来家里坐坐。知道你在学校开会,我就先回来了。”孙离接电话时,正在南津渡陪李樵吃饭喝茶。
喜子望望孙离,说:“难怪晒得油光光的!”
孙却坐下来,说:“我刚从上海回来。嫂子你猜,我在上海碰到谁了?”
喜子猜孙却肯定是去看了侄子,站在厨房门口问:“你去看了亦赤?”
“哪里是去看,我怎么找得着他?”孙却见喜子又进厨房了,就走过去,“我从大世界吃饭出来,看见几个年轻人吹吹打打的在街头卖唱,唱得真的好。我停下来看看,居然看见亦赤了。他弹着吉他,闭着眼睛摇头晃脑。”
孙离笑笑,说:“他卖唱,我听着不吃惊。你不知道,他假期都不回来,一个人出门旅游。他也不问家里要钱,背着吉他一路卖唱一路走。他是宁愿去当乞丐,也不愿意回家来看看父母!”
喜子从厨房出来插话:“他不瞎说父母双亡,自己讨学费就不错了。”
孙却劝喜子:“嫂子,我看亦赤很不错。他不偷不抢,卖唱又不丢人。”
孙离笑了起来,说:“孙却,侄子未必跟你学的?”
孙却想起自己小时候当乞丐的事,就说:“我那是小,不懂事,闹着玩的。亦赤大学生了,他不是闹着玩。”
孙离就怕儿子不是闹着玩的。亦赤上的是医学院,却对文学和音乐这么痴迷。照说爱文学和音乐的人,心是最柔软的,可是儿子很冷。又想喜子也是研究文学的,读过古今中外那么多文学名著,也不见把她这人读得柔软些。孙离挑不出她身上任何的错,哪怕想朝她发火都没有理由。她有体面的工作和职位,她在自己的专业有学术成就,她回到家里埋头做家务。夫妻之事,只要孙离有兴趣,她都尽着女人的本分。可是,他就是看不到喜子身上的柔软。
孙离脑子里的这些事,都没有浮到脸上来。他是平和的,同孙却谈天说地。孙却说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或是同政界的交往,孙离不太关心,却也耐心听着。他不时点点头,看不出是赞赏,还是只表示听见了。
记得当年孙却刚当上小包头,就嘱咐哥哥有不方便的事找他。孙却说他在江湖上高矮都交,哪方面都有熟人。孙离没有不方便过,也没有找过弟弟。孙却的江湖却是越来越大了。孙却的硕士、博士,不知是真读出来的,还是花钱买的。孙离每次看见弟弟都想问,话到嘴边又都咽回去了。他相信凭孙却的聪明,书是读得下去的。只怕他是宁愿花钱,也不愿花时间。
孙离见弟弟和弟媳不说话,猜他两口子肯定在闹意见。孙却一路上没同他说什么,他这会儿也不好问。他走到书房门口,说:“小君,出来喝茶呀?”
小君站在书架前翻书,说:“才喝了,哥你不用管我。”
又听孙却说:“我喊了亦赤,他眼睛睁开望望我,又闭上了,摇头晃脑的。”
“他叔叔都没叫?少教养的东西!”喜子听了很生气,人在厨房里高声地说。
“他不一直喊你朱教授吗?我还是老孙头呢!”孙离真不把儿子如何称呼他当回事了。
孙却说:“我拿了一千块钱放在他碗里,乐队都停了下来。很多围观的人,看着也觉得稀奇。只有亦赤仍弹着吉他,低头取了一百块,剩下的全还给我。我把酒店告诉他,要他收摊时去玩。我住的地方离大世界很近。我等到深夜,他也没有来。”
小君站在书房门口,冷着脸说:“亦赤要是去了酒店,不坏了你的好事了?”
孙却碍着哥哥嫂嫂的面,不好高声大气,只道:“小君你别疑神疑鬼好吗?我去上海是生意上的事。我身后跟着好几个人,我不至于那么荒唐吧。”
“你的荒唐事还少吗?你身边的马仔不都向着你?”小君说着,泪水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