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12/15页)

钟跃民松开摊贩的手,转过身来,他一楞:“你是……李奎勇?”

李奎勇惊喜地喊:“钟跃民?”

两人兴奋地握手。

“跃民,咱们有十几年没见了吧?”

“可不是吗?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陕北的石川村。”

李奎勇看看摊贩问:“这是怎么回事?”

钟跃民笑着:“我和他闹着玩呢,他说我占了他的地方,还要带几个老乡来砸我的摊儿,这象话么?好好的农民兄弟,怎么一进城就学坏了?净学黑社会欺行霸市?”

李奎勇上下打量着摊贩说:“就你,还黑社会呐?你先把北找着再说,去去去,该干吗干吗去,还轮得到你欺行霸市?装什么孙子?滚……”

摊贩揉着手指推起车低声嘀咕道:“俺还以为他也是俺河北地界的……”

钟跃民、李奎勇、高都笑了。

李奎勇把钟跃民拉到一个小饭馆里喝酒,他要了一瓶二锅头酒,一碟花生米,一碟肉皮冻儿,他边斟酒边狐疑地问:“跃民,你是不是在部队犯事啦?”

钟跃民一口把酒干了:“没有,你怎么会这样想?”

“这不明摆着吗?我记得你是六九年底当的兵,在部队干了十几年,怎么着也得混个连长,营长的吧?怎么退伍回来摆摊儿卖上煎饼啦,要不是犯事了怎么会混成这样?”

“没犯事,是因为复转办分配的工作不理想,我又不想在家吃闲饭,就先摆了煎饼摊儿挣点儿钱,我就不明白,怎么很多人一看见我们摆摊儿的,就认定我们是从监狱里放出来的?”

李奎勇说:“我记得你爸是副部长,你又是转业军官,我可没见过你这种身份儿人当摊贩。”

“这没什么奇怪的,靠劳动吃饭又不丢人。”

“你可真是独一份,我还是挺佩服你的,你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你还记得吗?那时你老去我们院和我一起练摔跤,和我们胡同里的孩子也玩得挺好。”

“记得,我还吃过你妈做的烙饼呢,你妈还好吗?”

李奎勇神色黯然:“身体越来越不行了,隔三差五的就得跑医院,她又没公费医疗,全靠我们兄弟姐妹凑钱了。”

钟跃民问:“你成家了吧?”

“孩子都四岁了,我是七九年从陕西办回城的,为找工作跑了一年,托了不少人,最后才找了份开出租车的差事,如今是上有老下有小,日子过的挺紧。”

钟跃民安慰道:“别着急,这都是暂时的,我现在不是还不如你吗?咱们不能总是这样。”

李奎勇感叹道:“哥们儿,我这辈子是没戏了,你看我们胡同那些和我一起长大的孩子,当爹的干什么,当儿子的就接什么班,再怎么蹦达也蹦不出这个圈儿去。”

“奎勇,咱们老三届的人也有不少有出息的,你还记得郑桐吗?他和咱们一样也是刚上到初一就赶上文革了,他可是靠自己的力量考上的大学,咱们这些人只能怨自已把时间荒废了,到现在怨谁也没用,只能老老实实从头干起。”

李奎勇问:“你打算从卖煎饼干起?”

“我也没打算永远卖煎饼,可机会总得慢慢寻找。”

李奎勇真诚地说:“哥们儿,现在我能帮你的,就是每天多带几个哥们儿来买你的煎饼,别的忙我也实在帮忙不上。”

“这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谢谢。”

高独自坐在一个咖啡厅里,手里拿着一杯红酒仔细端详着,钟跃民匆匆走进咖啡厅,他看见高便不满地说:“我说高小姐,我忙着呢,你一个电话就把我叫来,也不说是什么事,你是不是拿我当闲人了?”

高笑道:“你不就是个卖煎饼的吗?又不是什么领导干部,你忙什么?”

钟跃民坐下:“你说吧,什么事?”

高把一个牛皮纸信封扔到桌上:“这是你的分红,明细帐都在里面,你点一点。”

钟跃民眉开眼笑:“噢,分钱了?我倒把这事给忘了,你该不会在帐上做手脚吧?”

高柳眉倒竖:“你说什么?”

“哎哟,你别生气,我开玩笑呢。”

高瞪了他一眼:“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你居然还当过营长?我真没见过你这种没正形的军官。”

钟跃民问:“复转办有消息吗?”

“上次分我到一家郊区的工厂,我没去,后来就再也没和我联系过。”

钟跃民显得很有经验地说:“找个合适的工作总要有点儿关系,不托托人恐怕不好办。”

“我不是没关系吗?找不到工作也理所当然,可你是怎么回事?有关系也不用,好象特别热爱卖煎饼这一行。”

“那是因为我和你想得不一样,首先你得搞明白一点,人为什么要工作?这个问题不必唱高调,你要非说是为人民服务,那我只能认为你缺乏真诚,我只知道人要吃饭,可饭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你得去挣,工作的最基本目的是为了养家糊口,这样想就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