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扣村(第3/4页)
关到第五天上,有一个背枪的人来了。这个人一出现阳子就小声对吕擎说:这就是那个狠毒的家伙。他长了一张冬瓜脸,一张嘴就露出一排板牙,显得口劲儿很大,似乎能够咬钢嚼铁。当他思考问题、发狠用力时,都要将那一排板牙使劲咬住下唇。他就这样咬住下唇看了三个人一会儿,开口说道:“也怪。”
吕擎他们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冬瓜脸又说:“也怪。”说着把脸转向旁边的一个人:“莫不是有大来头?敢来太岁头上动土的,就得多留一手了——哼哼,也怪。”
他说话声音很小,到最后像是自语。旁边那个人说:“掌柜的莫多心了,再说咱有三毒腿哩。”冬瓜脸咬咬下唇:“嗯也。”
当天吕擎他们就被押到了镇子上。三个人从此被分开关押。一连几天没人管他们,只是不吭一声地折磨。每天,送饭的把一碗瓜干糊糊往跟前一推,就再也不理了。这食物是变质的,又酸又臭。刚开始吃的时候总是腹泻,结果弄得满屋脏臭。吕擎他们一遍遍警告这些恶棍,对方听了笑得非常开心。有一个人不断来小窗口那儿看,笑得很得意,还说:“你仨再饥再饿,也不能缠着老虎喝奶呀。这回知道厉害了吧?”吕擎他们后来判断:这个人可能就是三毒腿。
十几天的时间过去了,他们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冬瓜脸开始一个一个提审他们了。他反复问的只是这样几句话:“说,来这山里胡窜是为了什么?你们这些盲流,偷了多少东西?糟蹋了多少山里大闺女?说!不说?那好,加加码儿!”旁边的几个恶棍就一齐应声扑上来,揪头发、打嘴巴,一下下踢。吕擎说:“你们一定会后悔的。”冬瓜脸嘻嘻笑:“说得真好啊。不过你去城里搬兵呀。告诉你了,那也不中哩。为什么?就因为城里也不要你这几个狗杂碎!到了时候,俺还要亲手捆上你仨儿,送给城里开烧锅的人哩!”
冬瓜脸有一天审阳子,阳子趁他累了不注意,猛地冲向了半开的门。等那个家伙在屋里醒过神干嚎一声时,他已经跑出了几十米远——如果最后不是从院门那儿扑出几个人,他就可能逃到大街上去了。当时他心里盘算:冲出去,冲出去,第一件事就是藏起来,然后设法再逃,或找一个地方打求救电话……可惜他被重新扭回来了。扭他的人说: “这不是白日做梦是什么?在这一周遭你还跑得了?咱想抓谁就抓谁。你就是跑到地狱里,咱也能伸出抓钩把你钩回来!”进了屋,冬瓜脸让人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对四周说:“都回去歇着吧!”
几个人退下后,他就围着阳子转了几圈,嘿嘿笑,说:“你这个嫩毛,我日不死你!”说着真的解了裤子,光着下身比划起来:“我就看你草鸡不草鸡,你妈妈的,我日你妈妈的……”他大骂不止,这下流的骂声让阳子目瞪口呆。他这样骂了一会儿却坐在了地上,发出泣哭似的怪声。哭了一会儿,冬瓜脸突然腾地站起,立即操起一根皮带,照准阳子的后背就是一下。这一下太狠了,后背上立刻有了一道深长的印子。他继续抽打,一边不停地骂,跺脚。阳子的后背流出了血水。阳子一开始大声喊叫,最后就咬紧了牙关……
在折磨阳子的整个过程中,冬瓜脸都光着下身。他实在没有力气了,这才蔫下来。
三毒腿总是跟在那些折磨人的家伙后面——他们一走开他就来到。他觉得自己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想说出一点名堂来。阳子和吕擎都不理他,他就过来对付沉默的余泽,说:“俺琢磨事儿不像他们那些人。俺琢磨事儿都是将身来把自身比。俺知道你仨为什么敢来惹俺,知道。看起来是打个抱不平呀,其实哩?那是馋啊。你仨馋的是没有像俺一样,天天跟大闺女亲嘴儿哩;你仨一急,就想告发俺哩。其实咱们好生来往着,有肉大家吃,这是多么好的事儿?啊呸!你仨不识规矩,这下也就死定了……”
余泽终于开口,嗓子沉沉:“死定了的是你、是你那一伙犯罪分子。”
三毒腿笑了:“多么傻呀!净说书上的话,什么‘犯罪分子’——哪有那种东西?你得这样说:有些被捉住的人。嗯,是了,这样说才对呀。世上谁不是‘犯罪分子’?你不是吗?不同的是有的被捉住了,有的捉他不住哩……”
“胡扯,我就不是!”
“你是真能编哪。你就不是?俺到死也不信。哪能不是呢?不过是大犯小犯罢哩。是吧是吧?啊哈!”
三毒腿笑得浑身乱抖。临走时他小声对余泽说:“你仨也莫怕,这回也不能要你们的小命,不过是教育一番,给年轻人去去火气。这年头啊,谁没有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