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第6/8页)

赵立真 (倒茶)老二,这一壶都是你的!噢,爸爸,你喝不喝?

赵庠琛 (摇了摇头)兴邦,你都学来了什么?我倒要听一听!

赵兴邦 嗯——我觉得差不多学“通”了!

赵庠琛 学通——了?我读了几十年的书,还不敢说学通;你出去瞎混了三年,就会学通?笑话!

赵素渊 看二哥这个样子,大概是真学通了!你看他有多么体面,多么壮啊!

赵庠琛 “壮”和“通”有什么关系?

赵立真 由生物学来看,也许大有关系!

赵兴邦 您看,我到四处乱跑,看见了高山大川,就明白了地理,和山川之美。懂得了什么是山川之美,我就更爱国了;我老想作诗——

赵素渊 作了没有呢?

赵兴邦 诗作不好,至少我作了几首歌。前方不容易找到文学家,我就胡乱编一气;我现在可以算作四分之一,或者甚至于是三分之一的写家了!

赵素渊 二哥,你唱一个你自己作的歌!

赵庠琛 素渊,不要捣乱!

赵兴邦 前方是在打仗,可是也需要文学、音乐、图画;它也强迫着我们去关心历史、地理、政治、经济、卫生、农村、工业……。而且,它还告诉了我们音乐与文学的关系,政治与军事的关系,种种关系;一环套着一环,少了哪一环也不行。我管这个叫作文化之环。明白了这个,你就知道了文化是什么,和我们的文化的长处和短处。

赵立真 比如说——

赵兴邦 啊!听这个,“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军人要按着这个节拍开步走,行不行?起码,你得来个“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赵庠琛 粗俗!粗俗!

赵兴邦 是粗俗呀,可是这个路子走对了。我们几十年来的,不绝如缕的,一点新音乐教育,到现在才有了出路。艺术的原理原则是天下一样的,我们得抓住这个总根儿。从这个总根儿发出的我们自己的作品来,才是真正有建设性的东西。啊,(看着刚才挂好的那张画)就拿这张画说吧。

赵庠琛 我的画又怎么了?!你还懂得绘画?!

赵兴邦 这是张青绿山水,您若题上四个大字——还我河山,有用没有?没有!抗战期间,你得画那种惊心动魄的东西。这,您就得把世界的普遍的绘画理论与技巧,下一番功夫把握住。等到你把握住这理论与技巧,您才能运用自己的天才,自己的判断,创造出世界的中国绘画!

赵素渊 二哥,你也会画点了吧?

赵兴邦 一点点,但是那没关系。我是说,一去打仗,我的眼与我的心都被炮声震开了,我看见了一个新的中国。它有它的固有文化,可是因为战争,它将由自信而更努力,由觉悟而学习,而创造出它自己的,也是世界上最新的音乐,图画,文学,政治,经济,和——

赵立真 科学!

赵兴邦 对不起,大哥,忘了你的小白兔子!

赵庠琛 哼,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丰功伟业,好象都教你们俩包办了!小孩子!

赵兴邦 不过,爸爸,大哥的科学精神,我的清醒的乐观与希望,大概不会错到哪里去。爸爸你作了修身齐家的功夫,我们这一代,这一代当然不能光靠着我们弟兄俩,该作治国平天下的事情了。您等着看吧,到您八十岁的时候,您就看见另一个中国,一个活活泼泼,清清醒醒,堂堂正正,和和平平,文文雅雅的中国!

赵庠琛 倒仿佛今天的一切都是光明的!

赵兴邦 假若今天的一切都是黑暗的,我相信我们年轻人心中的一点光儿会慢慢变成太阳。我知道,我们年轻的不应当盲目的乐观,可是您这老一辈的也别太悲观。您给了我们兄弟生命,教育,文化,我们应当继续往前走,把文化更改善一些,提高一些。此之谓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怎么来着?

赵素渊 鲁(癋)一变,至于炸酱!

赵庠琛 (忍不住的笑了)这个疯丫头,要把我气死!

赵兴邦 走啊,吃炸酱面去啊!我能吃八碗!

赵素渊 等一等,二哥!你说点战场上怎么打仗!你要不说,就不给你炸酱面吃!

赵庠琛 我不喜欢听打仗的事,已经听够了!

赵素渊 爸爸这是听您的儿子怎样打仗啊!难道您不喜欢您的儿子成个英雄吗?

赵兴邦 假若仗是我打胜的,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值得一说的,是百姓们打胜的,这真是想不到的伟大!

赵立真 也该教老二歇息会儿了吧?

赵素渊 爸爸,交换条件:您教二哥说一点,我就不再理封海云!看见二哥,我就觉得封海云是这么点(用小指比)的一个小动物了!

赵庠琛 一天到晚瞎扯!哪象个女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