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3/5页)


  霸槽一直在看着,他没有说话,待迷糊扇了狗尿苔一个耳光,他喝退了迷糊,对狗尿苔说:还行!你过来!把狗尿苔叫进了殿房,随即把房门也闭了。
  狗尿苔说:霸槽哥,哥,这是咋回事?
  霸槽说:你不要叫我哥,这里没有你霸槽哥。
  狗尿苔说:我不是红大刀的呀……
  霸槽说:那你去窑场干活?
  狗尿苔说:我想去干点活,可人家并不要我,我是和牛铃从家里拿了鸡蛋去窑顶上煮哩,煮熟了我们划拳谁赢了谁吃,牛铃已经吃了一颗了他还要吃我这颗,我肯定不让牛铃吃,就噙在了嘴里,他迷糊凭啥也来吃,他吃他妈的……
  霸槽说:我问你,谁叫你来给我说硫磺肥皂能治疥的?
  狗尿苔说:没人,是我知道天布他们用硫磺肥皂要洗身子哩,我就来给你说了。
  霸槽说:红大刀真的用硫磺肥皂洗了?
  狗尿苔说:洗了。
  霸槽说:洗好了?
  狗尿苔说:好像也没好。
  霸槽说:没好?窑上点火了?
  狗尿苔说:点了火我和牛铃才煮鸡蛋呀。
  霸槽说:他们身上不痒啦?
  狗尿苔说:痒哩,只有守灯几个掌火的没痒。
  霸槽说:你要老实!怎么几个没痒?
  狗尿苔说:老实哩。那几个人没分上肥皂,就用窑灰和了浆在身上涂,竟然疥就下去了。现在好多人都在用窑灰和了浆涂哩。
  霸槽说:哦。
  狗尿苔说:还有我啥事吗?
  霸槽说:你以后就多去红大刀那儿。
  狗尿苔说:我才不去,再不去了。
  霸槽说:要去,去了多留神着,那边有什么事就及时给我说。
  狗尿苔看着霸槽。
  霸槽说:记住了没?
  狗尿苔说:我不是榔头队的呀。
  霸槽说:虽然不是榔头队的,可你是榔头队的特务么。
  狗尿苔说:特务?!
  霸槽说:特务有啥不好的,特务就是特殊任务,你是革命的特务么!将来革命成功了,把你的出身变一变么。
  狗尿苔说:这是你说的,说话算话!
  狗尿苔吹着手背,抹上去的土和血渗在一起,血没再流了,但仍然疼。他问霸槽再没啥事了吧,没事了他就回呀,霸槽却不放他,让秃子金去通知婆:狗尿苔被榔头队扣了,晚饭送到窑神庙来吃。狗尿苔急得差点哭了,这事他不愿意让村人知道,更不愿让婆也知道。霸槽说:要知道,要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你在这儿被扣的时间越长,红大刀就不防备你,会信任你,这对你好,明白了吗?
  狗尿苔就一直在窑神庙里呆着,饭是婆提了罐子送来的,直到半夜,婆才把他领回了家。婆当然骂了他一顿,但当特务的事,他没敢给婆说。
  放走了狗尿苔,霸槽召集了榔头队的人开了紧急会议,决定上窑场揪斗守灯,既是重重地打了红大刀的脸,又是趁机使瓷货难以烧成,还可以去那里用窑灰治疥疮。
  第二天的早晨,所有的猪还没有醒来撒尿,支书家的仅剩下的三只下蛋鸡还在树干上没有下来,长宽去村外拾了一圈粪回来,正在村道上和给牛担饮水的面鱼儿说话,突然身上红了起来,往天上一看,天上的云像犁开的地,一溜一带的,全都是红色。太阳还没有出来,云却红哈哈成了这样,长宽说:是不是要下雨呀?面鱼儿说:再下雨,天就更凉了,得早早给牛圈棚门口挂稻草帘子保暖了。就看见一群人踢哩咕咚地跑,都不出声,手里提着榔头。长宽和面鱼儿还愣着,榔头队的人已到了他们面前,说让开让开,两人就被拨拉到了路边。后边跑来的是迷糊,他是落在后边系夹袄,夹袄的扣子全没了,掖了怀,用麻绳勒着,嘴里还叼着半个冷红薯。面鱼儿说:迷糊,开会呀?迷糊把冷红薯取了,说:砸窑呀!面鱼儿就把水担子放在了地上,桶没放稳,水流出来,一股水像蛇顺着村道斜坡钻下去。
  榔头队从窑神庙前的小路上往半山腰去,路面上的土疙瘩绊了脚,榔头竖抡起就砸碎了,一边靠着的坡塄上野枣棘牵扯了衣服,榔头横抡起就砸歪了。榔头在不停地抡,白皮松上的白嘴红尾鸟不敢动,半山柿树上的老鸦却一齐惊飞,在空中像甩着一块肮脏的黑袄。迷糊说:有个野兔就好。果然从草窝伸出个兔头来,迷糊一榔头砸过去,榔头齐根竟然断了,野兔没命地向山上跑。野兔朝山上跑,它的前腿短后腿长,跑得谁也撵不上,如果是朝山下跑,那就一个跟头栽着一个跟头了。迷糊还埋怨着前边的人没把野兔往山下拦,前边的人大声骂迷糊,你那是啥榔头,唼,啥榔头?!迷糊提着榔头把从队后跑到队前,表示着没有榔头还有棍,‘棍就在路上打得叭叭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