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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这天晚上,英英娘赶到了乡政府,她要和田中正摊开牌好好谈一次,或许他会回心转意而断掉与陆翠翠的那条线。但是,田中正却不在乡政府,是下午得知省城剧团在白石寨演出而坐了乡农械厂的汽车看戏去了。这妇人就顿生疑心,追问乡政府大院的人:同去看戏的还有谁?那人逼得急了,说出还有陆翠翠。妇人就发了疯地破口大骂,骂出许多不堪入耳的脏话,然后一石头砸破了田中正办公室的窗玻璃,骂声不绝地回去了。一进仙游川的新屋里,她将大门严严关了,扑倒在床上号啕大哭,直哭得两眼如烂桃儿一般。她哭诉自己冤枉,骂田中正欺骗了她,玩够了她,现在她老了,田中正却要娶一个小的嫩的来欺压她,可怜她为田中正的瘫子老婆端吃端喝,为田中正铺床暖被,为这个家安排筹划,末了落得贤惠名分丢了,实利又享用不上!她发恨起来,端起柜盖上的面罐米罐摔在地上,一把撕掉了绣花牡丹的门帘,三脚两脚将一个大立柜踢出了两个窟窿,最后脚也踢痛了跌倒在地上。就在地上喘气的时候,她怨恨起自己的无能了:这家具不能摔,这是我的东西,这是我的家,有我在,她陆翠翠休想伸进一个脚指头!她便坐起来给巩宝山写信了。这妇人是这样作想:既然田中正现在是乡党委书记,又是河运队长,这河运队县上重视、地区重视,他就可能还要高升,一高升了就更没有要“熟亲”她的可能。那就不如锅灶底抽柴火,坏他的官运!而要达到这目的,只有给巩宝山写信,田家和巩家有矛盾,巩宝山不会不借机整他的!她写这封信的时候,气愤得手发抖,字写得十分难看,且满是错字别字,但她却一件一件揭田中正的老底,尤其把河运队组建的内幕详细写出,又写了田一申怎样暗中贪污、挪用河运队的公款而一半私交给田中正。写完了,封好了信封,她才安然去入睡。但一觉睡起,她却觉得不妥了:如果这信到了巩宝山的手里,田中正必是完蛋不可,但田中正完蛋了,他一怒之下还能娶自己吗?就是娶了,那往后的日子就不会是现在这么富裕,那自己在仙游川还会活得有头有脸吗?这妇人终想出一个万全之计,她又给田有善写了一信,且把给巩宝山的信装在田有善的信封里,央求田有善转给巩宝山。田有善绝对是不会转的,但田有善却一定会给田中正施加压力的。
果然,这两份装在一个信封的信早上送到两岔镇邮电所,于当天下午田有善就收到了。恰好田中正看完戏后,在旅社里与陆翠翠鬼混了一夜,第二天将陆翠翠送到去两岔镇班车上后,他就去了田有善家,田有善关了家门把他数说了一通,甚至拿出英英娘的信也让他看了。
田中正万没料到女人比男人更为凶残,气急败坏地骂:“这个臭婆娘!这臭娘儿们!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了她?!”田有善说:“哼,这就是你的本事?你能把她杀了剐了?你骂谁,你骂你自己吧!你今天就回去,和她商定结婚日子,不要等她再闹出乱子来!”田中正害怕就害怕田有善说出这种话来,他是两岔乡的第一人,他难道竟不能在婚姻上自主吗?他说:“这样的女人我还能再和她结婚吗?我不爱她,我真心就不爱她呀!”田有善说:“你怎么这样糊涂!你如果和英英娘没有那一场事,你娶陆翠翠谁也不会说你个什么的。可现在你再这么干,这像什么话?咱田家人成了什么人了,是一圈牛,乱伦了?!你现在是一般人吗?你是两岔乡的书记,而且你又是河运队的领导!”田中正痛苦地垂下头去,两只手在膝盖上搓着揉着,然后攥得紧紧的。他懊丧自己婚姻上的不幸,诅咒起自己的无能和软弱,突然说道:“做了那么一个领导就不能娶一个女人吗?真要那样我就不当这个乡书记,也不管这个河运队了!”田有善骂一句:“放屁!”倒气得从客房走出去,回到他的卧室去了。
田中正看见田有善生了大气,也为自己的失言后悔,走不是,不走也不是,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田有善的夫人却从卧室里出来了,这夫人极年轻,似乎成心来做田有善的女儿的,当下笑嘻嘻地说:“中正,你怎么像孩子一样,你知道不知道这个河运队现在起的作用?你知道不知道你在两岔乡当书记的重要?你要毁了你吗?你真傻,你不看看形势,你这么一躺倒,两岔乡丢了,河运队丢了,巩家人又会怎么样?你以为咱们田家到现在事情就算干到头了吗?”这时田有善从卧室也出来了,他已经消了怒火,以一位长者的口吻说:“就这样吧,英英她娘年纪是大些,人才还算出众嘛,那个陆翠翠我也见过一次,她也没什么多好的,女人嘛,还都不是一样吗?”就叫自己的夫人送田中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