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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排到了白石寨。天已擦黑,三人去了医院,医生为金狗按接了胳膊,返回排上已是万家灯火了。福运说:“金狗哥,我陪你去铁匠铺吧,事到如今,你也不能再不去呀!”金狗面有难色道:“我何不想去,可麻子外爷他会不让我进门的,要是一闹,小水更伤心的。”福运也觉得是。七老汉却叫福运到一边,说:“你去把小水叫来,让他们在排上说说话。金狗今日订婚,他能跑来,还不是再想见见小水吗?”福运就装作去给七老汉打酒,跳上岸小跑往铁匠铺去。

铁匠铺里,麻子外爷病未好,小水也病倒了,头痛,心口疼,饮食不进。麻子外爷吓得发慌,拖着病身子去买了许多止痛片,给小水吃了也无济于事,便去请了寨城西关一位巫师,巫师看了小水,说是撞了鬼了。麻子外爷问:有死鬼缠人,有没有活鬼缠人?巫师说,当然有缠人的活鬼,他虽没死,可魂魄来缠,比死鬼倒凶出几倍。麻子就破口大骂金狗!巫师便在一张黄表上画了符,一张压在炕席下,一张贴在门框上,说一天后家宅安全,人体康复。但小水还是身子沉重,且动不动就哭。福运赶来,铺门掩着,听见小水哭,劝慰了几句,小水方坐起来强装笑脸问村里事,问船上事,却只字不提金狗。

福运说:“小水,你再不敢哭了,事情到了这一步,船上、村里的人都疼你。谁是谁非,大家看得清,金狗他是没人缘了。”小水说:“你们不能恨他,他也有他的苦处。”福运说:“这我也知道了,今日排上,我整过他,他后来又救了我,连胳膊都伤了。他说起来也泪水汪汪的,可他毕竟不对,宁愿当一辈子农民,死在山上,死在河里,也不能做这绝情的事!”小水说:“他也来了?他人呢?”福运说:“胳膊已经接好了,人在排上。我叫他来,他不敢,是我偷偷来叫你的,可你又病了。”小水却已经从炕上下来了,一边梳理了乱发,一边说:“走吧,我去看看他!”福运吃惊地看着小水,不明白她竟能下炕,一点儿也不像病得沉重的样子。只是问:“你行吗,你行吗?”小水则开门自个先走出去了。

来到寨城南门外的渡口上,柴排静静地泊在那里,排上呆坐着七老汉,却不见了金狗。

福运喊:“金狗哥,金狗哥!”七老汉走过来低声说:“你不要叫了,金狗他走了。”福运说:“他到哪儿去了?”七老汉说:“你走后,金狗问你到底干啥去了,我实话说了,金狗流了一阵眼泪,说他还是不见小水好。他是专门来见小水,来了却没勇气见到小水。他上了岸,我问他到货栈吗,他说他不去那儿,到哪儿,他也不知道,让我不要管他好了。”小水呆呆地站在那里,遥看夜幕下自西迤逦而来的州河,曲岸回湍,半隐半现,波光浩渺,不觉喃喃而语:“这也好。这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