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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福运再去七里湾,按事先说好的合同,那里将装好三万斤一等猕猴桃,但过秤时,则发现这些猕猴桃全不符合标准,充其量只能符合二等。福运当下就与那些人争吵起来,那些人也火了,说:“你不收就不收,让蔡大安来!”福运说:“我就是代表蔡大安来的,按二等,要不卖,我们河运队就不收了!”甩袖而走,回来也懒得对蔡大安讲。结果,那批猕猴桃堆放了多日,有些变坏,将三分之一出售给了乌面兽一伙私人船排。蔡大安得知消息后,连夜赶去,又按一等价将三分之二的存果全部收购了回来。福运当时极气愤,不明白蔡大安为什么干这种吃亏的事?说给小水,小水也顿生疑心,让福运去七里湾私下问问其中的蹊跷。果然,福运在七里湾村里听到议论,说这三户人家办收购站,也全是蔡大安的主意,蔡大安给他们贷的款,私下讲明他入一股,得利四分一。福运一时气极,找到那个收购站的人直接询问此事,但人家矢口否认。当他返回质问蔡大安的时候,蔡大安竟已向田中正汇报了他失职情况,已决定以“能力有限,不能胜任采购工作”而将他辞退了。

福运明知吃了暗苦,却说不出来,再要找田中正要求不当采购员了,但要到船排上去,小水劝住了,说你去告蔡大安吗,你没确实证据,他们这么辞退你,全是一场阴谋,早就安下报复心的。事到今日,也不看他们的眉高眼下,咱重谋生路吧。夫妻俩苦思冥想,不知干些什么是好:去撑船吧,一个人怎么撑得?到南山巫岭后的密林里去割漆?小水不放心。想来想去,没有妙招,两口子就在家里买了六个猪娃来养。他们打听了行情,从去年以来,肉价上升,州河岸上许多人养猪发了大财。夫妻俩去养猪专业户参观了一趟,回来精心饲养,但由猪娃长成大猪,日月过得快,猪娃长得慢,韩文举就又唠唠嘟嘟,认为养猪娃不是办法,不如卖了小的养大的,反正家里存有粗粮,若用精料喂半拉子架子猪,出手快得益大。小水和福运便又处理了小猪,在镇子集市上买了五条皆八十多斤的半拉子猪,一日三次烧食焖糠,那猪也就先褪了红绒,白亮了脊梁,下坠了肚子,两个月里风吹似的长大。待到有两条长到一百五十多斤,夫妻俩高高兴兴运到两岔镇收购站去交售,谁知今年省城和州城的猪肉又都饱和,不再让白石寨提供生猪,白石寨也便立即取消各乡的收购站。两人叫苦不迭,将猪又运到白石寨,白石寨只有城关收购站收,交猪者则长龙阵一样的排队。

来白石寨时,小水是做了一大锅包谷糁糊汤的,人吃猪也吃,可现在日过下午,夫妻俩一人拉一条猪,人肚子饥得前腔贴后腔,猪也尿了三次,屙了两次,眼看着将六七斤分量折去了,恨不能用石头塞了猪的屁眼!好容易轮到了他们,可收购员却突然挂出牌子:今日任务已完,明日再收。福运就近去向人家说好话,几乎要下跪请求,但收购员说白石寨收购站猪都存不下了,每日杀多少方能收多少,而唯一的一座冷库也装得满满的了!福运见软的不行,就发火来硬的,责问国家鼓励农民养猪,为什么不收购,能把猪永远养在家里吗?收购员则骂起来,说,不养都不养,要养就全养,州河岸上的农民是山里的猴,一个摇球都摇球!要是白石寨都收购,让猪肉在这里发臭变粪不成?福运就说:这不是国家日弄农民吗?收购员说:你敢骂国家?!小水只得又去劝解,夫妻俩只好将猪赶到阴凉处歇息,两人轮换去街上吃饭。待到小水吃罢饭回来,福运收拢不住两头猪,便将猪赶进近旁一个公共厕所里,自个在厕所门口看守,猪也饿得发疯,在厕所里拱着屎吃,福运则挡住要解手的人不得入内,就有解手的人和他吵得不可开交。第二天好容易将两头猪交售了,小水和福运回到仙游川后,一气之下将剩余的四头猪全部宰掉,每斤价格比往年低了三角钱卖掉了。一场养猪业不但没有得利发家,反倒亏了大本。一家人又陷入愁闷深渊。韩文举不免又骂了几天娘后,忽然急中生智说:“你们不是都跟麻子外爷打过铁吗?虽然没有麻子外爷的手段,可两岔镇还没一个铁匠炉子,开办起来,我想不会冷落的!”这主意倒好,一家三口就积极筹备起来。

春上的时候,雷大空回了一趟仙游川,和小水夫妇作了商量:白石寨的两小间铁匠铺,既然小水不可能再去居住,不如就和仙游川大空家的三间开面和入深皆大的房子对换,互相有利,两落其好。也就在房子对换之后,福运拆了大空的旧房,将木料和砖瓦用来重新补添整修了自家的老屋,而剩余的材料搭就了一间厨房,一间柴草棚。如今重新开炉打铁,挂起“麻子铁匠铺”的招牌,这铺址只能是在两岔镇而不是白石寨。小水到两岔镇街上打听空闲房子,临街门面十分紧张,前多年每间月价三元钱,如今广做生意,寸土如金,每间房价就上涨到二十元。终于打听到镇供销社斜对门的一间空屋,一家三口作了精细计算,估摸每月如生意还好,可净落得百十余元。便与房主写了合同,开始动手收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