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无意义的时刻(第2/2页)
挨了飞铲的球员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裁判挺胸而上,掏牌。
“你说说看,谁会赢?”杞杞问我。杞杞有着非常好听的中性的嗓音,其人也是瘦瘦白白的,有时还戴一副宽边的黑框眼镜。其实我觉得,黑网吧的女孩和杞杞倒是很般配。
“穿条纹衫的。”我说。
“那是尤文图斯。”杞杞淡淡地说。
“噢,尤文图斯。”我揣了烟和打火机打算走。
杞杞说:“这里就要拆迁了。”
“正好,我也快毕业了。”
“以后见不到了。”
我摸摸脑门,这些话和刚才黑网吧里的女孩所说的如出一辙。我重又回到柜台前面,给自己点了根烟,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不知道啊。”杞杞说,“店肯定是要关掉了。”
“可惜。”
“算了,至少不用担心被人抢了。”
他的店被人抢过,是春节之前的事,有三个歹徒,半夜撬他的卷帘门,不料这孩子平时是睡在店里的,守着他那一堆不值钱的货品和一把毛票。歹徒所配备的武器并不高级,一根撬棒,两把菜刀,对付杞人便利却是绰绰有余,只哐当一下就把卷帘门给撬开了,菜刀架在他脖子上,抢走了所有的零钱和几包红塔山(店里最贵的香烟),合计不超过两百元。卫生护垫倒是不少,歹徒抢回去糊墙都够了。这太羞辱歹徒了,用菜刀柄在杞杞额头上墩了一下,将其砸开花之后遁入茫茫夜色。翌日我去买烟,这孩子头上缠着纱布,淡淡地告诉我,卷帘门给弄坏了,这扇门修一下得三百块钱。
“想做碟片生意。”杞杞说,“碟片生意很好的。”
“做碟片可以,像你这样不挪窝的做不来。至少工商局来冲摊的时候你得抱着碟片狂奔。”
他看看我,眨了眨眼,大概在踅摸自己究竟能跑多远。很久以来,我甚至连他站起来的样子都不曾看到过。
我故意说:“你要是腿脚利索呢,可以做毛片生意,那个利润最高,但是需要你跑得很快很快。”
“什么是毛片?”
“……就是黄色碟片。”
他又看我一眼,虽然面无表情,但明显是在暗骂我。我决定浪费一点口舌,便继续开导他:“你不要觉得毛片有什么不好的,毛片在大学边上卖,就像草纸在厕所边上卖一样。一张唱片挣三块钱,一张毛片可以挣十块钱,而且不用大批量进货,卖掉多少进多少,不占用资金。一年卖一万张毛片你就净赚十万,不用交房租,不用交税……”
杞杞说:“警察会抓我的。”
“警察哪有工夫来抓你啊?上次抢劫你的那几个坏人都还没抓到呢。”
杞杞说:“你才是个坏人。”
我哈哈大笑起来。我很喜欢杞杞闷头生气的样子。因为有了这一出,刚才在新村里看见老奶奶的恐惧感也消失了,雨季也不那么忧烦了,说再见的日子也不那么迫在眉睫了。
“点球。”杞杞指着电视机说。条纹衫的球员站在十二码罚球点上,一脚把球踢到了守门员的怀里。
“软脚蟹啊!”我大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