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第17/21页)
“你完全错了,我没有怕他,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怕一个铁匠呢?这是说不通的。我只是不想见他罢了,你有什么办法让我从另外的地方出去吗?”
“当然,我可以让你从厨房窗口爬出去。”
他们俩偷偷摸摸溜进厨房,打开灶台上方的窗户,景兰轻手轻脚地跳了下去。痕正打算关窗,景兰又敲着窗玻璃,然后又跳了进来。
“那人还是没走,他绕到后面来了。我真不愿见他,我要在你这里躲一躲。”景兰不由分说地走进痕的卧室,鞋也不脱就在痕的床上躺下来。“我太累了,要在你这里休息一下。”
痕走到厨房窗口朝外看,看见铁匠悠闲自在地在马路边上抽烟,那把钩刀就放在他的膝头上。抽完一支烟,他就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了。
痕连忙跑进卧室去叫醒景兰,告诉他可以回家了。但景兰伸着懒腰坐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为什么你这么着急赶我走?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虽然没有签过你那种合同,并不因此就比你低一等。我早说过,签不签合同不能说明问题的。这两天我不想见那个人,所以我想在你的厅屋里住一两天,让他误认为我不在此地了,你看如何?你现在反正又不工作,我们俩正好趁此机会谈谈今后的打算,以便我为你定出一个宣传方案。”
“你怎么知道我不工作?”痕有些愤懑。
“哈!你装什么蒜?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事已经好久了,大家都在议论。我是理解你的,正如签不签合同不能说明问题一样,一个人工不工作同样不能说明问题。你有钱去肉店,这就可以了。”
痕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表弟和那茶馆老板娘已进来了。他俩悄悄坐在床边上,很焦急的样子。
“我们老板昨天下午已对他作出了评价,我们这就是来请他去听一听的,这事至关重要,所以我们匆匆赶了来。”老板娘说,“你们想想看,现在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难道我们不应当尊重他吗?”
她说完就抓住痕的手臂往门外拖,痕胡乱与她分辩着,争吵着,景兰和表弟也跟在后面说服他,四个人吵吵嚷嚷地出了门。痕的妻子在门口看见这一幕,很吃惊的样子。
就这样,痕第二次到了茶馆后面的小房间里,然而老板不在。老板娘招呼大家坐在那空床上,就说出去找老板去。据她说可能老板等得不耐烦,出门看亲戚去了,但她一定要将他找回来。
“奇怪,老板不是一位瘫痪病人吗?”她一走,痕就忍不住发问了。
“怎么了?难道你还要怀疑我们吗?”表弟一反往常谦虚的风度,责怪起痕来。“谁告诉你他是一位瘫痪病人呢?他身强力壮,还能上山打柴呢!”
“我真不能理解这种事。”痕闷闷地说。
“你应该常常来见他,不要等到我们去喊你。”表弟又说,语气中带些教训的味道了。“这样的好机会可不是一般人常有的。当然,我们都看见你昨天去了肉店。啊,这里有耗子!”他惊跳起来,一下就逃走了。
接着景兰也逃走了。
痕正打算溜掉,老板娘进来了。她的身后跟着铁匠,铁匠眼睛直直的,并不看他,脱了鞋径直躺到乱糟糟的床上去,用被子蒙住全身,只剩半个脸在外。痕觉得他与他的直线联系完全乱了。
“他正要去走亲戚,我将他拖回来了。”老板娘说,“要知道你不来的话,他会特别生气,你应该自己来。”
“我认识这个人。”痕迷惑地眨眼。
“你认识吗?你当然认识,你们见过一面了。”老板娘点头同意。
“我们不止见一面。”
“那也非常可能。我早告诉了你,他躺在这里无所不知,你们之间早就有过神交了。很多司空见惯的事都有其深刻的意义,难道不是吗?”
“我要说的是,他并不是上次躺在这里的老板,他是村里的铁匠!”痕大声嚷道,对于老板娘的胡缠蛮搅感到非常痛恨。
“我请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你认识事物的本质。时常,你认为绝然不同的两个人,却原来是一个。你万万想不到,这个老板,这个有病的汉子,有时竟能变成一个强壮的人上山打柴,并且每次都把你吓坏了。这就是不同寻常的本领。请你轻轻地坐下去,不要把床单弄皱了,他是一个非常挑剔的人。你感觉怎样了?宝贝?”
“我非常疲倦,”铁匠将秃头在枕头上擦来擦去的,“一想到我要向这个人解释我就有很重的心理负担,有些事难以解释清楚,难道不是吗?我们完全是无私地承担了这个任务,可他并不懂得我们的苦心。刚才我出去是因为不想理他了,你的心太好了,他不会领情的。上一次他也搞得我不痛快,发了病,这一次,他又对我的身份产生怀疑,太不像话了。”说着说着,铁匠就坐了起来,一把揪住痕,两眼射出凶光盯视他良久,最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