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2页)
“我懂,父亲。”
说到这至关动人的地方,父亲又暴露出他乖戾的坏脾气。他的眼中又暴出阴冷的绿色火苗。
“她懂吗?你城里的老婆。”
于是,我又想起老色尔古村广场上那根已经朽腐了的老木头。
我又躺倒在地上,从背后端详我的生身父亲。这个不可过于亲近的古怪老头。他头发已经花白了,脊梁依然挺直,衣领上有一圈浅浅的汗垢。我想像着要是没有共产党没有解放,他当上头人会像我们的哪一个先人。
他们曾以各种不同的方式统治过老色尔古村,那个已经完全颓败的村庄。他若不是噱慨仗义,便一定刚愎残暴。
依我的经验,身板瘦小的人,永远精力旺盛、性格顽强,一旦有权在手,就容易走上两个极端。
然后是我。
当然我不会由我这个曾经美丽而今依然十分善良的母亲生养。那么,我那出自名门望族的母亲又该是什么样子?而现在,我却感到自己身下沃土的热力和春天里才有的那份松软。封冻的土地解冻的过程就是土壤疏松膨胀的过程。越过父亲的单薄坚实的肩膀,可以望见家里的寨楼里升起了淡淡的炊烟。我知道了,父亲对延续家族传统有自己的理解,而他无可奈何的深沉悲哀是我无法参与的。而且,在一定程度上,那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家族与我毫无关系。我是这种黑土地和分布着这种土壤的更为广大的地区孕育出来的另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