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13页)
响屁放得太多,引起了在前头抬腿的两个校工的强烈不满。
校工甲的心理活动:果然是个臭老九,死了半天啦,还ImImam乱放臭屁!
校工甲五短身材,左臂上用两根大头针别着一个红袖标,袖标上写着两个黄漆大字:值勤。校工乙瘦长身材,与校工甲在外形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右臂上也用大头针别着一个红袖标,同样写着两个黄漆大字:警戒!
第八中学这两位校工与中国传统小说里的押解公人、搭配合适的相声演员有点类似,这是不幸的偶然巧合,你与他与我与第八中学领导人都没有关系。
校工乙的心理活动:这个死教师脚脖子上有脉搏跳动,这说明他的血液还在循环,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一他装死……我们把他抬进殡仪馆……半夜里……
校工乙眼前出现的幻象:一个瘦骨伶仃的死尸从停尸房里悄悄地爬起来,把殡仪馆里的大小灯泡、粗细灯管全部拧下来,装进一条麻袋……殡仪馆里一团漆黑……大门无声开……窍灯贼扛着麻袋……消逝在河边的白场树林里一一
刚从地区师专毕业出来的两个见习教师是双胞胎,连他们的亲娘也分辨不十分清楚谁大谁小。他们听过方富贵老师的示范课。实际上,他们考中地区师范之前就是方富贵老师的得意学生,遗撼的是,双胞胎没有语文细胞,偏科,语文考试从不及格,政治考试经常考出反动口号。最后,糊里糊涂、赖赖巴巴地混进了地区师范。
他们抬着恩师的尸体,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泪眼模糊。他们从老师的脸看到了自己的脸;他们从老师死尸上发出来的气味里闻到了自己的气味。如其说你们在为恩师痛苦,不如说你们为自己痛苦。
双胞胎的内心独白:老师啊老师,我们抬着您活蹦乱跳的尸体,在咕咕卿哪的哀乐声里进行,好像抬着一只永不屈服的大对虾。老师啊老师,您满肚子的物理学无处发射便从肛门里发射出来,我们听着您的长屁,眼前出现您写在黑板上的一申申物理学公式和浓如烟雾的彩色粉笔末儿。它们虽然臭,我们照样喜欢它们……
方富贵感觉到了两位爱徒滚烫的泪水沉甸甸地打在脸上。他使劲捏着他们的手,向他们表达着满腔的爱情。死人抓住活人!一个教师,一辈子能教出一个好学生就足矣,何况教出了一大群好学生。你的嘴唇像两条肥胖的虫子,被内心的激动冲动于是像虫子一样蠕动,你开口说话的危险随时存在。
一切都逃不过校长洞察人类灵魂的眼睛。他除了继续对方富贵的脑后反骨施加压力外,还用两只眼睛的余光,左右横扫着双胞胎。校长虽然不是那种喜欢整人的人。但他有一种维护革命利益的自觉性。他的思想活动在几分钟之内局限在两张政治试卷上—压迫反骨的动作依靠下意识支配—自然不会是你和我们的政治试卷一我们暂时从政治考试的沼泽里逃脱了性命—当然是双胞胎的政治试卷—政治考试的前夜他们做了一个相同的怪梦:校长和教导主任,各提一根警察叔叔使用的电警棒,戴着铁手套,穿着高筒马靴,站在考场人口处的两侧,对每个进人考场的学生进行通电试验。每个被试验的学生头上都飞进着绿得灼目的电火花—那一夜他们一起尿了褥子和被子—第一题:填空(每空一分,填错一空扣二分)—“四人帮”是指由、、、四人组成的反党集团。
双胞胎的答案:校长、书记、教导主任、赵大嘴(食堂的炊事员)。
这样的学生难道不该开除吗?学校要开除他们,你方富贵发难,编动教师和学生联名写信上告。我就早看出他脑后有反骨!刘书记恼怒地说,可你还要发展他人党!你用力按着他的反骨,连自己的指头肚子都发了热。
这样的学生!不开除也对。他们双双考中大专,使我校的高考升学率提高了4%,名列全市第二。如果没有这4%,我校就要屈居第四位。第一名发金牌。第二名发银牌。第三名发铜牌。第四名屁牌也没有……
“站住!”“美丽世界”华丽的大厅门口立着一个头戴黑色大盖帽,身穿黑色西服,足穿黑色驴皮鞋,黑帽子上绕着一圈血红箍,脖子上系一条血红领带,面如傅粉、唇若涂脂、长发取职的年轻女郎,“站住!”她不高兴地重复着,“站住,你们有证件吗?”
双胞胎被黑色女郎的美貌激怒,把沾着泪水的脸往袖子上蹭蹭,
挑衅性十足地说:“这里是一级保密单位?殡仪馆还要证件?死人就是活证件!在死亡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人无论生在什么地方,最终发出的臭味是一样的’!‘有的人活着,但早已死啦;有的人死啦,但水远活着!’你神气什么?黑羽毛红脖颈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