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7/13页)
方富贵漫长的回忆会在后边的章节里像鬼影一样重复出现。现在他弓着腰站起来,观察、研究这种日本造巨型冰柜的构造。他对冰柜的除霜性能不满意。他看到在冰柜的一格上,放着一只黑色的大塑料袋,袋口用白丝线紧紧缠绕,还打着灰色的铅封。他撕破一点,伸进
一根指头,戳到了软绵绵……凉森森……啊咦!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呢?……指甲缝里沾上了白色的脂肪。塑料袋旁边放着一些破碎56的皮肤、乱糟糟的毛发、七长八短的骨头、大大小小的眼球、还有一些肾、心、肠之类的东西。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一股刺人的寒气从四面八方包裹住你,只一会儿功夫,就把你冻透了。连那盏橘黄色小灯放出的光线也是冰凉的。
曾经,你把冰柜想象成地狱,你欣慰地认为:地狱里有光明也有温暖,待在里边能永远是人死后的大幸福。现在,寒冷使你清醒,一生中从未有体验过的对妻子屠小英的思念之情,被寒冷激发。寒冷是爱情催化剂。在冰柜里,你懂得了,一个男人,应该紧紧地贴在女人的肉上。
他一头撞开了冰柜的大门,惯性使他坐在距离冰柜五米远的地板上。人间暖洋洋的空气包围着他,融化着他。头发上、眉毛上的白霜变成了露珠。有两滴露珠轻捷地跳到手背上。青筋暴跳。墨水斑点。手背很脏。指甲很破。营养很差。指甲上有虫斑;你肚里有毛病。你想起在大学上了很多课,读了很多书,眼镜很大,借潜借债往前走,一头撞在一个柔软的物体上,是什么物休具有这样柔软沮暖的物理属性?是俄语系女生屠小英的Rx房。你的脑袋嗡嗡地鸣叫着,飞速地膨胀着。那是盛夏,屠小英穿着一件豆绿色的薄绷衬衣,领口敞开,露着锁骨。那两个Rx房像两个小苹果,在衬衣里在她的胸脯上上蹄下跳。她身高一米又八十厘米,身材瘦削,面孔上皮肤紧张。她居高临下,怒气冲冲地盯着方富贵。她说:“对不起,我撞了你的脑袋。,方富贵说:“你的胸膛很柔软,没碰痛我……”她眼皮一眨巴,两硕泪珠跳到手背上,手背上血管子青萦……你告诉我们那时候,他被那两顺晶亮的、趁眼的泪珠震惊了,情由此萌生。傻瓜动了感情比老虎还可怕爱。他把高出他半头的俄语系Af,,w89$wiM的夹道里,屠小英满嘴都是俄罗斯伟大语言的味道……他用纯粹的中国嘴巴贪婪地吞食着俄罗斯爱情语言独特的、疯狂的、热烘烘的、煮熟了的土豆和白菜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后来,你屠小英的苹果大的Rx房,结婚后一个月,就长成了两个小足球,简直像个奇迹!简直像用气吹胀的气球
高呼口号:打倒大xx子的苏修女特务!
你坐在距离大冰柜五米远的地板上,思念着屠小英美丽丰硕的Rx房,就像那俗话所说:到了夏天,才知道雪花的美丽。就像那戏文所唱:骂一声薄幸奴!你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珍珠当泥土!
冰柜门大开着,橘黄色的灯宛若地狱里的鬼火,闪烁着,人的破皮烂肉和内脏器官放着绿幽幽的光泽。地狱的大门为你敞开着。屠小英白璧般的大乳好像两颐太阳,在天花板上晃动着,光影徜恍,是天堂的光辉。
你处在生与死的十字路口—笼中食粉笔者言。
他站在天堂和地狱的分界处—我们随声附和。
一阵尖利的晦叫从方富贵的嘴巴里冲出来—殡仪馆里一个守夜的老工人在一天夜里听到了鬼哭~一~他啤叫时感到腮帮酸麻得不轻—少年时他学习吹奏铜号,运气要领掌握不好,腮帮子也是这样又酸又麻—你记得校长用两根手指钳制你的嘴巴的情景—你不想啤叫也要啤叫,人有时是会失去控制某些器官的能力的—他晦叫着,从地板上跃起来,以非人的敏捷。你用力推上了冰柜的铁门。地狱之门关闭,房间里只有人间的气息和虚幻的天国之光了。
电冰柜关闭后,他随即就感到若有所失,究竞失去了什么自然是说不清楚了。屠小英的Rx房上那种辉煌光芒顿时赔淡了一半。他用手抚着它,就像抚着一块缝鞋的猪皮。
王副市长直挺挺地躺在整容床上,他面容清浪,腹部平坦,犹如一块绷紧的钢板。这是王副市长吗?
即使不是王副市长,也是王副局长,或者王副处长。你是他从硝烟炮火里、从燃烧的草丛中、从染血的大地上抢救出来的孩子。
你怀抱着死雁,哭叫亲娘。一个男人站起来。他光着头穿着一件破棉袄他是你的爹,一块炮弹皮子几乎把他打成了两段。鲜血飞溅时是有声音的。你亲眼看到了爹娘像一棵拦腰折断的枯树。小王叔叔背着你跑进了树林子。伏在他的背上,你认为他是你的年轻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