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鸥前导在春船(第6/6页)



俗言道,“隔墙有耳”,老梁的狂话不知怎么很快被老田家知道了,两家的关系顿时紧张起来,最明显的变化是田家那枝花再也不来叫梁家这个宝去看电影、电视了。梁家的大宝像丢了魂似的,整天价唉声叹气。

梁成全起初莫名其妙,后来,慢慢地品咂出点滋味来了。噢,小兔崽子,八成是恋爱出了“故障”(这新鲜名词是田家买了拖拉机后才翻译到梁家来的)了,要不怎么再也听不到田家姑娘用甜蜜蜜的嗓子招呼儿子去看电影了昵?老梁恍恍惚惚地觉得这“故障”与自己有点关系,但一时又搞不太清楚。

几天之后,村里传开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田家姑娘要招婿了!正规的条件之外,还有两个附加条件:一是要男嫁女家,二是生了孩子姓田。

这一年梨花没累着,胖乎乎的脸蛋也没晒黑。家里进钱不少,老田格外开恩,给了女儿一部份自由支配。女孩儿不贪吃,一个劲地做衣裳。梨花截红裁绿,青岛上海,从头到脚置办了好几套。“人凭衣裳马凭鞍”,梨花穿上紫红色半高跟小皮鞋,咖啡色小筒裤,镶着金丝银线的针织上衣,脖子上围条苹果绿绸纱巾儿,头发用电梳子拉了几个大卷,嘿!真是粉荷花一般的水灵哟。逢集日,她到集上晃了一趟,卖货的忘了看摊,赶集的忘了看道。田家招婿的消息一传开,尽管条件苛刻,但求婚的人还是一溜两行。

老梁这下子火烧猴屁股,真正坐不住了。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急急忙忙把儿子叫到面前,很抱歉地说:“宝儿,爹对不起你,你就到你田大伯家去吧……真是的,姓田就姓田,本来嘛,孩子爹娘各一半,为什么非得姓梁?”听他说话的口气,竟像田家姑娘毫无疑问地做了他的儿媳妇似的。大宝垂头丧气地不吱声。老梁竟然上了火,膝盖一拍站起来,对着儿子吼叫:“不长进的小兔崽子!姓能当饭吃?她能当衣穿?姓能当媳妇?”

大宝哭笑不得地说:“爹,您发得哪家子火呢?我一百个想去,知道人家要不要呢?”

梁成全一听儿子说得凄楚,也沮丧地垂下头,想了半天,说道:“孩子,你自己想法吧,反正那两个条件我都同意。抓紧了点,赶早不赶晚。”

田家招婿的事闹哄了几天就风平浪静了,大宝晚上又不大见着影儿了,老粱渐渐宽了心。一天晚上,村里来了电影,老伴耳聋眼却明,要去看热闹。老梁兴头上来,也跟在后边遛遛逛逛地去了。到了那儿一看,净演些女人光着脊梁跳舞,他气哄哄地吐着唾沫回了家。大门开着,院里有两个人说话,他忙屏住气听。

“俺爹俺娘都去看电影了,多么大年纪了,还有这份精神头儿。”大宝说。

“老来少嘛。”这是梨花。她“吃吃”地笑了一阵,又问:“哎,你爹真同意你到俺家?”

“同意。”

“同意孩子姓田?”

“俺爹说,只要你愿意,让我也跟你姓田。”

“哎哟哟,这么没出息……”

梁成全定眼一望,看到两个黑影靠在一块了。他脸上发起烧来,慌慌张张退回来,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骂:“小兔崽子,我什么时候让你也姓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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