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寻找鉴定《清明上河图》的关键(第5/20页)
“天色已晚,明天再说。”老徐说。
我们两个把东西收拾起来,搬回了屋子。饭菜已经煮好,白米饭加炒青菜,还有几块蘑菇。
我们俩蹲在灶台旁,一声不吭地把饭吃完了。我把碗搁下,抹了抹嘴,开口问了一个忍了很久的问题:“你在这里多久了?”
“八年。”老徐干巴巴地回答。
“就一直在拓碑?”
“是。”老徐拓碑时大墨泼洒,说起话来却是惜墨如金。
“为什么?”我斗胆问了这个问题。
老徐放下筷子,看了我一眼:“因为碑就在那里。”
这个回答很有哲思,但实在是答非所问。他似乎在回避这个问题,我也不好去追问……于是我们两个在沉默中把饭吃完了。我主动提出洗碗,老徐也没谦让,转身进屋点亮煤油灯,开始写东西去了。我收拾完碗筷,觉得有点撑,躺不下来,就在屋子附近的林子里乱转。人这一闲下来,杂七杂八的思绪就重新涌上心头。我不知道烟烟在牢里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刘一鸣和五脉的状况如何,我这么缩在山里拓古碑,到底是修炼,还是逃避?无数的疑问重新浮现在我的心头。
我知道应该心无杂念,可这些不是杂念啊。
我在外头转了几圈,越转越心烦,有几次甚至有冲动干脆离开算了。可一想到钟爱华、戴鹤轩两张奸计得逞的脸,我终于还是忍住了自己幼稚的冲动,返回营房去。
我一进门,恰好看见老徐从书房走出来。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递给我几片丝绸和棉花:“做几个墨扑来。”我接过东西,先是一阵愕然,随即就想通了。棉花沾了墨就再也洗不干净了,所以一个墨扑只能拓一两块碑,属于消耗品,肯定得经常做新的。有我这个免费劳动力,老徐怎么会不用。
这墨扑看着简陋,做起来也没那么容易。丝绸和棉花质地不同,要把它们扎成一个蒜头形状,扑碑的那一面平宽如熨斗,丝绸和棉花之间要分出层次,以便让墨汁渗透均匀。这么一个简单的工具,我扎了半晚上,才算是勉强扎好了六把。一摸脑袋,一脑门子汗。
我拿去给老徐表功,老徐却不置可否,只让我搁到工具箱里,然后早点去睡觉。我一晚上都在跟墨扑较劲,确实是精疲力尽,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脑子里再也没闪过其他“杂念”。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我早早起来,继续跟这块碑较劲。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我的表现好多了。老徐在屋子里写东西,偶尔出来指导我一下。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话说得真是一点错都没有。手艺这东西,门道其实就那么多,老徐教会我几个诀窍,剩下的就是熟练程度了。还是卖油翁那句话——“惟手熟耳”。
我现在有点明白老朝奉为什么安排我来学碑拓。这东西非常讲究全神贯注,眼、手和心三者节奏相合,一点都不能错。稍有一丝分神,整个碑拓就可能前功尽弃。我有好几次都扑到最后一块了,精神稍一松懈,扑哧,全废。在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我整个人双手拿着墨扑,一直盯着碑与纸,根本无暇多想。
傍晚太阳落山之前,我终于成功把第一块碑上的纸揭下来了。这次拓得不算尽善尽美,但大体没有瑕疵,已经算是及格了。我捧着还未怎么干的拓纸,爱不释手,心情像是小学第一次上手工课一样。
没等我高兴完,老徐指给我看另外一块石碑:“明天你来拓这一面。”
我一看,眼前一黑。这石碑和上次那块大小差不多,但上面密密麻麻的,少说也有三百多个字,而且都是小字。碑文说的是一个前清举人,自然是四骈六丽,朗朗上口,还用了不少冷僻字。从墨拓的角度来看,字冷僻不要紧,讨厌的是笔画太多,敲起字口来实在太麻烦了。
要知道,墨拓时宣纸要保持干湿得宜,如果中途停下来,再重新上水上墨,墨色就会有细微的差异。所以拓碑讲究一气呵成,中间不能停。一百多大字费了我两天工夫,这三百多字,不知得忙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老徐这里没有钟表,我只能靠日出日落来计算时间。这一块石碑,我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勉强弄完。一天砸字口,两天扑墨,每天都从早折腾到晚,中间用废了无数纸和墨,眼睛瞪得生疼。老徐从来都不言语,就让我一个人闷在那忙活。这三天来我殚精竭虑,跟跑过一遍马拉松似的,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