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五节(第6/7页)

艾玛大笑起来。笑得刺耳,哄动,持久:她的神经病又发作了。

“啊!我的天呀!”夏尔喊了起来。“唉!妈!你也不对,一来就跟她吵!……”

母亲耸耸肩膀,硬说这是“装疯卖傻”。

但夏尔这一次可不听话了,他为妻子辩护,气得奶奶要走。第二天她就走了,走到门口,儿子还想留她,她却答道:

“不必了!不必了!你要老婆不要老娘,这是人之常情,天下事都是这样的,不过,这好不了,你等着瞧吧!……好好保养身体……因为我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再来跟她吵了。”

夏尔得罪了母亲,也得罪了艾玛,夫妻一面对面,妻子就尽情发泄她的怨恨,骂他背信弃义;他不得不再三恳求,她才答应再接受他的委托,并且由他陪着去吉约曼先生事务所,重新签订一份一模一样的委托书。

“这很容易理解,”公证人说,“一个搞科学的人哪能为这些生活琐事操心呢!”

夏尔听了这曲意奉承的话,觉得松了一口气,公证人仿佛能点石成金,给他的弱点披上了高尚使命的光辉外衣。

下一个星期四,在他们旅馆的房间里和莱昂在一起的时候,她是如何心花怒放呵!她又笑又哭,又唱歌又跳舞,又要果汁又要香烟,他觉得她太过份了,但是风流可爱。

他不知道她的生命起了什么变化,居然越来越拼命追求生活的享受。她变得容易发脾气,贪吃好东西,越来越放荡;她同他在街上走,头抬得高高的,她说,不用怕人家说三道四。不过,有时她想到万一碰到罗多夫呢,不由得颤抖起来;因为他们虽说一刀两断了,她似乎还不能完全甩开对他的依恋。

一天晚上,她没有回荣镇。夏尔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小贝尔特没有妈妈不肯睡觉,呜呜咽咽,哭得胸脯时起时落。朱斯坦到大路上去碰碰运气。

奥默先主也为此离开了药房。

最后,到了十一点钟,夏尔实在耐不住了,就驾起他的马车,跳上车去,使劲抽打牲口,在早晨两点钟左右,到了红十字旅馆。人不在那里。他想起实习生也许见到过她,但他住在哪里呢?幸而夏尔记得他老板的地址,他跑去了。

天朦朦亮。他看出了一家门上有几块牌子;他去敲门。门没有开,回答问话的人又说又骂,咒骂那些深更半夜吵得人睡不着的人。

实习生住的房子既没有门铃,也没有门环,还没有门房。夏尔举起拳头,重重地捶了几下窗板。一个警察走过来了,于是他吓得赶快走开。

“我真傻,”他自言自语,“当然是洛尔摩先生留她吃晚餐了。”

洛尔摩家已经不再住在卢昂,

“她恐怕是留下来照顾杜伯伊太太了吧。唉!杜伯伊太太已经死了两个月了!……那么,她在哪里呢?”

他忽然有了主意,他到一家咖啡馆去查当地的《年监》,很快找到了朗珀蕾小姐的名字,她住在皮匠街七十四号。

他走进街口,就看见艾玛从另外一头走过来了;他与其说是拥抱她,不如说是扑在她身上,并且喊道

“昨天谁留住你呐?”

“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你住在哪里?……这是怎么搞的?……”

她用手摸摸额头,答道:

“在朗珀蕾小姐家里。”

“当然是她家!我正要去呢。”

“啊!不必去了,”艾玛说。“她刚出去。不过,以后,你也不用再担心了。要是我晓得回家晚一点。会把你急成这个样于,你看,我就不方便在外边走动了。”

这就算是打过招呼,以后她就可以毫无拘束地离开荣镇了。因此,她就充分利用一切机会。只要她起了念头,想见莱昂,随便找个借口,她就走了,但是,那天他不会在旅馆等她,她就索件找到事务所去了。

头几回他们过得很快活,但是不久之后,他就不能再掩饰真相了,只得老实告诉她!老板讨厌有人无事打扰。

“算了!去他的吧,”她说。

于是他就溜之大吉。

她要他穿一身黑衣服,下巴上留一撮尖尖的胡子,后起来好像路易十三的画像。她想看看他住的地方,发现房子太差劲了;说得他满脸通红,她却毫不在乎,反倒劝他买些和她家里一样的窗帘。等到他说价钱太贵时,她就笑着说:

“哈!哈!你舍不得你那几块小金币啦:”

她每回都要莱昂讲清楚,自从上次幽会之后,他都做了些什么事。她要他写诗,要求他写一首献给她的“情诗”;他才写到第二行.就押不了韵,只好从纪念册上抄一首十四行诗,敷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