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七节(第5/5页)
“看起来好像是!”另一位太太说。
她看见她走来走去,看看靠墙挂的餐巾环,摆在蜡烛台栏杆柱子上的圆球,而比内却摸摸,自得其乐。
“她是不是来订货的?”杜瓦施太太说。
“他并不卖货呀!”她旁边的人反驳说。
税务员睁大眼晴,好像在听,但是似乎没有听懂。她还在继续讲,样子哀婉动人。她走到比内身边,胸脯扑扑地跳,他们不说话了。
“难道她要勾引他?”杜瓦施夫人说。
比内连耳根都红了。她拉住他的手。
“啊!太过份了!”
她当然是在提出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因为税务员——他是一条好汉,在普鲁士为法兰西打过仗,还被提名申请十字奖章呢——忽然好像看见一条毒蛇一样,拼命往后退,口里喊道:
“夫人!你想到哪里去了?”
“这种女人真该挨顿鞭子!”杜瓦施夫人说。
“她到哪里去了?”卡龙太太问道。
因为在她们说话时,她已经走了;接着,她们见她穿过大街,往右一转,仿佛是要到墓地去。
她们就只好胡乱猜测了。
“罗勒嫂子,”她一到奶妈家,开口就说,“我闷死了!……帮我解开带子。”
她一下倒在床上,啜泣起来。罗勒嫂子拿条围裙盖在她身上,站在她身边,她好好久没有说话,老实的乡下女人就走开了坐到纺车前又纺起麻线来。
“啊!停下来吧!”她以为还是比内的车床在响,就埋怨说。
“怎么碍她的事了?”奶妈心里寻思。“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她跑到这里来,仿佛家里有个凶神恶煞,追得她走投无路一般。
她仰面躺着,一动不动,两只眼睛发呆,虽然她要聚精会神,但是眼前的东西看起来总是模模糊糊的。她瞧着墙上剥脱的碎片,两块还没有烧尽的木柴,一头接着一头,正在冒烟,一只长蜘蛛在她头上的屋梁缝隙里爬着。她到底理清了思路。她记起了……有一天,同莱昂……啊!那是多久以前……太陽照在河上,铁线莲散发出香气……于是,回忆像一条奔腾的激流,很快就把她带到了昨天。
“几点钟了?”她问道。
罗勒嫂子走了出去,用右手的指头对着最明亮的天空,看了一看,慢慢地回来说:
“快三点了。”
“啊!多谢!多谢!”
因为莱昂要来了。这是一定的!他可能会搞到钱。不过他恐怕会去那边,他怎么想得到她在这里呢,于是她要奶奶赶快跑到家里去,把他带到这里来。
“赶快去吧!”
“嗯,好太太,我去!我去!”
她现在觉得奇怪,怎么一开头没有想到他;咋天他答应了,不会不算数的;于是她己经看见自己到了勒会家里,把三张支票往桌上一摆。但还得找个借口对付包法利。捏造什么理由呢?
奶奶去了好久没有回来。不过,茅屋里没有钟,艾玛想:怕是自己心急,时间就显得长了。于是她在园子里兜圈子,走一步,算一步;她顺着篱笆走,又急忙走回来,怕奶妈走另外的小路先到。最后,她等累了,起了疑心,又怕自己疑心生暗鬼,就这样不知道待了多久,坐在一个角落里,闭住眼睛,塞住耳朵。忽然间栅栏门嘎吱一响,她跳了起来,但不等她开口,罗勒嫂子就说:
“你家里没有人来!”
“怎么?”
“啊!没有人来!先生在哭。他在喊你。大家都在找你。”
艾玛没有搭腔。她的呼吸急促,眼珠东转西溜,四处张望。乡下女人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要疯了,本能地吓得缩起来。突然一下,她拍拍额头,喊了一声,因为她想起了罗多夫,这就好比划破漫漫长夜的一道电光,照亮了她的灵魂。他是多么好呵!多么温存体贴,多么慷慨大方!再说,即使他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帮她这个忙,难道她不会用勾魂摄魄的眼色*,使他重新眷恋已经熄灭的旧情?于是她赶快到于谢堡去,一点也没想到:她这也是送上门去,卖身投靠,而同样的勾当,刚刚在公证人家里,却气得她浑身哆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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